006 虞靖 (三)(1/2)
沈怀照的心蓦地一软,想起刚送下山的王氏,心虚之余,更是生出几分不忍来。他下意识回握住赵虞靖的小手,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不由放缓了语气:“醒了?可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赵虞靖慢吞吞地转了转脖子,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想起刚刚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一句,脸上一烫。
他脑子晕乎得很,烧得难受,背上也疼,只记得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娘死死捂着他的嘴,两人都被马车压在了下面。而乍一醒来,发现自己从阴冷湿滑的山路上跑到了干净的厢房里,身上的衣裳换成了细布的,娘亲也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少年,他难免有些惊疑,故而看向沈怀照的目光带上了一丝警惕:\"是郎君救了我?\"
沈怀照颔首:“正是。”
赵虞靖立刻不安地飞快看了看四周,眼睛眨动,强撑着中气十足的样子问道:“多谢郎君,那您……您可曾看见我娘亲?她同我一起的,穿一身蓝色袄裙,左脸有一道长疤,我随她到沔州去……”
“你莫怕。”
这副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让沈怀照心尖软一片。
他侧坐在床边,用纤长的十指包覆住赵虞靖的手,一边缓缓摩挲一边柔声道:“你不要怕,我并非贼人。你已身在沔州地界,此处名唤碧穹寺,吾乃沔州知州之子,上山时在寺前小路遇到你们母子二人。夫人重伤,寺中医僧无力救治,我已派人将令堂送去州府就医。”
赵虞靖还有些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点头:“那,多谢您……”
沈怀照说罢,看着赵虞靖一副懵懂的样子,才觉出自己这一通话太过急促。
听着赵虞靖含混的官话,沈怀照在心里暗叹一句,提醒自己牢记眼前不过是个刚过龆龀的孩子,并非十年后骁悍的大将军。
想到此处,沈怀照抿起一个淡笑,亲和地摸了摸赵虞靖的额头:“小公子发烧了,背上也有伤,除此之外,还有哪里不爽利?”
赵虞靖还有些呆呆的,摇了摇头:“可我娘亲……”
沈怀照顿了顿:“你且放宽心,我命人为令堂寻了最好的医者,她定会平安无事。”
见赵虞靖乖巧地应了是,眉宇间的忧虑却半点没化开,沈怀照想着生死未卜的王氏,只觉得心虚更甚。赵虞靖挣扎着想坐起来再道谢,他赶忙为赵虞靖换了额头上的棉巾,又为他擦了擦脸,端来温水喂他喝了半碗,看着他昏昏欲睡的小模样,不免有些心疼:“睡吧,等会儿起来用一回药,可好?”
赵虞靖刚要张嘴说些什么,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他面上腾地一红,惹得沈怀照哑然失笑。不过想想也是,赵虞靖进入沔州约莫是申时,献州在沔州南方,母子二人想进沔州就要走东南官道。而东南官道绕山修筑,沿途少有人家,驿站也只供官家休憩。想来从中午到现在,赵虞靖多半只吃了些自带的干粮,难免会觉得饥肠辘辘。
沈怀照又给赵虞靖倒了一碗温水,而后出门找到了守院。
守院正提着刚烧开的水站起身来:“三爷,可有吩咐?”
沈怀照从袖袋里摸出半块银角:“劳烦,半夜腹中饥饿,吃食都在马车上,被九伯带回去了。请您去厨房问问,可还有剩下的斋饭?”
守院与沈怀照并不相熟,以前只听说三爷虽体贴下人却也清高,没想到沈怀照如此通人活,见此慌忙放下铜壶,连连推拒:“伺候三爷这都是份内之事,怎么好叫三爷再给赏?您快收回去,小的这就……”
“您收下就是。”沈怀照朝他一笑,“照理应多给些,深更半夜,僧人未必愿意开厨房。剩下的您留着和兄弟们吃酒,这回我兴师动众劳累大家一起受罪,等回家了,还少不得再请诸位几顿茶饮。”
银角在两人手中来往几次,最后守院见沈怀照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推辞,喜笑颜开地代兄弟们谢过三爷,又从西厢里喊醒一个汉子替他把门,这才朝僧人居住的斋房跑去。
沈怀照提着铜壶回到正屋,推门就见赵虞靖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两手拘谨地叠放身前,空碗摆在一边,中衣袖口还有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如此乖巧,倒是喜人。
沈怀照将一壶为敷药预备的热水倒进木盆里,揭开角落里的砂锅盖子瞧了瞧,决定先给赵虞靖喂一次药。他一手端着陶碗,走到赵虞靖床边坐下:“我方才请寺里僧人为你瞧过了,说是你有些风寒,就送了些祛寒暖身的药来。待会还要给你看看背上的瘀伤,不如先喝了药吧?”
赵虞靖安静地垂着头,闻言,秀气的眉皱了皱,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缩,明显是一副拒绝的样子。他低声道:“多谢郎君,我自小体弱,时常生病的,其实用不着喝药,我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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