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完结章）（1/2）
顾翊昏迷的第七天，还没醒。守在病床前的人彻底慌了。
顾靖将医生叫来，医生给顾翊做了一个彻底的全身检查，得出的结论却将房间内的三人彻底推入冰窖。
“病人的各项指数都在渐渐恢复，虽然身体机能还很微弱，总体来说还是趋于正常的，按常理来说，早就该醒了。”
“那为什么还不醒？”顾靖焦灼地问道。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醒。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他不想面对的东西，他害怕面对，潜意识选择逃避，所以不愿意醒来。”
三人如遭雷击。
良久，顾靖最先从医生的话中反应过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季闻骁，“我哥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你，你现在就走吧，别来看我哥了，你不见了，我哥才能醒过来。”
顾靖好像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季闻骁神色痛苦地闭了眼，他如今所求不多，只要顾翊还健康地活在这个时间上就够了，他想看着他好起来就离开，可是现在似乎连这个立场都没了。
顾靖说得对，顾翊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
等不到季闻骁的回应，顾母也开口祈求到，“你走吧，别再来了，我想看到我儿子醒过来，算我求你好吗，不要让我永远失去我的儿子……”
季闻骁痛苦地退后一步躲避着顾母的哀求，他转头深深地看了顾翊一眼，好像要将顾翊的面容，将这张即使苍白也是他最爱的脸永远镌刻在脑海里，他克制住自己想继续留在这个人身边的欲望，沉重地应下顾母对他的祈求，“好。”然后悄然退出了病房。
离病房越来越远的时候季闻骁的眼泪随着心房的阵痛滚落，从此以后，他连探视的资格都失去了。
顾翊在病床上躺到了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来。北京的医院花销惊人，期间顾母想过将顾翊带回成都，西南地境的花费，大概还是能比首都省点。但是医生说顾翊的情况不适宜长途跋涉，这事也就搁置下来了。
顾母总是想，也许明天顾翊就醒过来了，他们愈发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也就到头了。这么想着想着就入了冬。
温度降下来的时候季闻骁的眼睛开始酸痛，他的左眼不出医生所料地留了一道疤，扎眼的刀疤从眉峰一直延展的苹果肌，让他英挺俊逸的脸变得有些可怖，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他的视网膜神经也正如医生所说的，伤到了。本来还有机会救治，但是那段时间他天天沉溺于关照顾翊的病情，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国内是治不好了，国外倒是还有可能，但他不想出国，在顾翊醒过来之前，他哪里也不想去。
自那次离开后季闻骁就真的恪守承诺再也没有在病房出现过，至少在顾靖和顾母看来没有。但是季闻骁也没有如自己所说真的走远。他心里有个结，顾翊一天不醒他就一天无法真的放手，他只有看到顾翊醒了，还好好活着，他才能放下偏执真的还彼此自由。他经常给顾翊的主治医师打电话，聊的不外乎病情。
“醒了吗？”
“没有。”
“今天情况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只要得到的不是病情恶化的消息，季闻骁就克制地挂掉电话，他答应过不再打扰，那再多一句都是僭越。
除此之外，季闻骁能做的就是源源不断地往顾翊病历账户里打钱，在北京的医院躺几个月，就算他默不作声地垫了大头，剩下的零头对顾家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
北京初雪那天，顾靖从成都过来。他刚把手里的一个项目忙完，电脑一丢就买了机票赶过来。
顾靖抖着身上散落的雪花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嘟嘟囔囔地冲床上的顾翊抱怨，“都怪你，害我冒着这么大雪赶过来，你看你看，都湿了。”
顾母温声斥责着小儿子，“都跟你说了，这边有妈一个人就好了，你上学那么忙，还要做项目，跑过来做什么。”
顾靖在床边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翊紧闭的双眼和脸色，哼哼嗤嗤的，“来干什么呢，来看这个讨厌的家伙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呀。”他才不会说，一个多月没见，不管是哥哥还是妈妈他谁都放心不下，才匆匆结完项目赶过来的。
顾母给顾靖到了一杯热水，“别这么说你哥。”
顾靖拿起手机打开音乐播放器，将循环过无数次的歌单点开播放，“哥，妈让我别说你，你看，妈就是偏心，什么都向着你……哥，你什么时候醒啊，你看这些歌，我都听腻了。”
顾靖播放的歌单是凌晨生前录制的最后一张专辑，在凌晨去世一个月之后才完成制作问世。专辑发售之后，数字专和实体专的销量都以指数形式增长，短短一天内就双双打破了过往专辑的销售记录。几乎每一个记得凌晨的人都在用购买力来表达对这位过早陨落的巨星深深的追念。
医生曾说，唤醒顾翊最好的方法，就在他耳边说些让他觉得美好的事，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还值得眷恋，说不定哪天就醒了。
顾靖把能想到的事都回忆了个遍，甚至很多他和顾翊从没让父母知晓过的小秘密也讲了无数次，到实在没什么可讲的时候，他就点开这张歌单开始循环。
顾靖想，凌晨的声音他哥总是爱听的吧。
“我也听腻了。”床上传来一声音调熟悉的嘟囔，说的内容却听不清。
顾靖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顾翊，他看见顾翊的睫毛，竟久违地开始颤动！
顾靖激动不已，连忙趴近了些，语无伦次地问，“哥！你醒……醒了吗！”
顾母闻言也猛地转身，不敢相信似的凑过来。
顾翊的睫毛颤动得更明显了些，然后迟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两张情绪激动的脸，声音嘶哑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听腻了。”
顾靖噗嗤一声笑了，他张开胳膊几乎要一把将顾翊抱进怀里，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大病初愈的人还很虚弱，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满是感激，“哥，你终于醒过来了。”
顾母眼眶里已经盛满了泪水，“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
顾翊思想还很混沌，“我……躺了多久了啊？”
“你躺了……”
“顾靖！”顾母向顾靖使着眼色提醒他慎重说话。
顾靖连忙转了个弯，“……有点时间了，不过哥，”他嘿嘿地笑，“醒了就好。”
“小靖，”顾翊声音小小的，“我有点饿……”
床前的两人都没有料到顾翊会如此突兀地醒过来，病房里适合病人吃的食物一点没准备。一听顾翊说饿，顾靖连忙从凳子上跳起来，“哥，你等着，等一下，我去给你买粥！”
季母则在情绪平复之后叫来了医生，医生给顾翊做完全身检查，然后欣慰地宣布，“太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刚醒，身体机能都还很脆弱，这几天进食要注意，以流食为主，等身体再好些的时候，就可以出院了。”
顾母激动感慨得连连点头，顾翊自己也将医嘱牢牢记在心中，待医生走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妈，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
季闻骁再给医生打电话的时候，医生说，“醒了。”
季闻骁难掩自己的激动，站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真的醒了？”
“真的。”
“什么时候？”
“前天。”
终于醒了。
季闻骁感恩地舒了口气，情绪刚稳定下去忐忑却爬上心头。顾翊醒了，他是时候真的离得远远的了，可是顾翊还好吗，身体恢复了吗，他好想要一个答案。
他可以离开，但是能不能让他安心地离开，在离开之前，他可不可以再悄悄看一眼顾翊，哪怕一眼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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