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京(1/2)
黑色轿车疾驰在尖沙咀璀璨夺目的夜色里,晚上刚下过雨,潮湿的海风穿过维港喧嚣的人群向崔阮袭来。大饼有点喝多了,边哭边抱着小酒喊他前女友的名字,还手舞足蹈地吵着要去坐游轮出海,蔡小虎千杯不醉,只能下车去给他买醒酒药。
崔阮倒没喝多少,年会在蒋玉砌和他父亲的一场骂战中被迫结束。崔阮坐在三楼观战,这父子俩可真有意思,儿子不像儿子,父亲不像父亲。蒋玉砌是中美混血儿,面部比同龄人更深邃锋利,他们这个年纪本就雌雄莫辩,偏欧美的五官配上姜黄色的过肩长发,活像纳博科夫笔下的洛丽塔。和男生女相的许跃手拉手腻歪在一起,从远处看,活像两个含苞待放的女大学生在谈恋爱。
直男们远远地看一眼,心都要碎了。
也难怪蒋云毅这么生气,宝贝弟弟体弱多病,唯一的儿子又在众目睽睽下和男人拉拉扯扯,甚至当众忤逆他,他的命可真是苦。
崔阮到家就上楼看他心爱的花,最近香港气温回升,家里的杜鹃和小苍兰长势喜人。他从柜子里取出两只花瓶,插上了从路边买的野玫瑰。绿萝盆里的土有点发干,他赶紧浇了浇水,又开始仔细清洗叶片上的灰尘。
蔡小虎腋下夹了份报纸,手里是刚点燃的香烟,他站在崔阮身后,好半天才开口,“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是因为有人说你坏话,许跃才打的架。”
“……我知道啊,”崔阮用剪刀除去兰花的枯黄老叶,动作重复的干脆又利索,“他总是这样蠢,又自以为是。怎么,你这是为他打抱不平?”
蔡小虎几不可闻的“呵”了一声,他把剩了半截的烟掐灭,坐在沙发上摊开报纸,“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可怜,便宜了樊荣那小子,许跃的资源都推给他了,又给石头记砸了两亿要重拍,孙露露她们保不准还在棚里赶戏呢……”
“怎么不抽了?”崔阮问。
“我怕熏到你的花。”
崔阮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他讶然的眼神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成处事不惊的模样。蔡小虎最近似乎变了很多,往常他可做不出这么“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事儿。
“没关系,”崔阮放下剪刀,走过去拾起烟灰缸里的残烟,复又点燃,“有时候看着自己精心呵护的东西衰败、凋零、奄奄一息的模样,”他享受的吸了两口烟,眯起眼睛吞云吐雾,“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你不是说要戒烟?”蔡小虎问,“怎么?又反悔了?”
“……”崔阮的眼神晦暗不明,里面似乎隐藏了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和他平时的精神状态很不一样,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浑浊不清,“我又梦到他了,他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笑着朝我露出尖尖的虎牙。他说多伦多一点也不好,现在很冷,我不要去了罢。”
蔡小虎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站起来抓住崔阮的胳膊,“你多久没去看医生了?”
“两个月?……”崔阮放任自己栽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三个月?不记得了。”
“药有没有坚持吃?”蔡小虎汲忙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查找医生的电话。
“吃着呢,”崔阮拿手背挡住眼睛,“我觉得我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蔡小虎拨通电话,“当然,你本来就是正常人。”
谢骄披着浴袍打开冰箱,取出上午没吃完的披萨放微波炉里加热,他刚睡起来,这两天昼夜不分的改剧本,头疼眼睛疼,脑细胞都快死光了。又赶上他表姐去国外出差,舅舅和舅妈平时也忙,就让陈豆把芝芝塞他这儿,俨然已经把这当成托儿所。这会儿小孩已经睡着了,保姆明天才能上班。夜凉如水,谢骄泡了杯咖啡,开始剪摄影师发过来的样片,他爸公司正在赶一个关于“节能环保”的公益广告,企划部想了很多创意,务必要做到精益求精,最后又拜托谢骄把把关。
陈豆前两天去学校上课了,刘明唐也不往他这儿跑了,孤家寡人只好和六岁的芝芝作伴。其实他是很喜欢独处的,上学时候就是班里有名的“独行侠”。这种孤僻的性格和他家庭有很大关系,他妈妈在南京工作了三年,爸爸也不怎么回家,谢骄幼时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舅舅家度过的。刘明唐是陈豆的邻家哥哥,他们三个几乎是从小玩到大,虽然俩人比陈豆大五六岁,但刘明唐做什么都爱带上陈豆。上了高中俩人又认识了姚洪涛,后来刘明唐出国留学,谢骄也和姚洪涛念了同一所大学,俩人成了上下铺的兄弟。毕业后姚洪涛去了部队,刘明唐也回国接手了自家公司。
算一算,他们已经认识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谢骄想。仿佛昨天他还和刘明唐揍了欺负陈豆的一个小霸王,和姚洪涛躲在寝室里玩仙剑,从余杭县到黑苗王宫,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
梦里总是又黑又冷,他独自穿过崎岖的索道,忐忑地走到人心深处。所有人被黑暗堙灭了面孔,注定要无休止蜷缩,枯萎在这一方囚笼,只有他站在光里。他一动不动地,近乎静止地凝望着那个姓周的男人,他的眼神平定又炽热,流血的掌心柔软又虔诚,似乎在注视着这普天下唯一的活物。注视着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他唯一的战友。
——《恶人》
崔阮合上剧本,大饼正在忙碌地收拾行李,明天要飞北京参与剧本试读会。陈立鲲看不惯男艺人老染花里胡哨的发色,为了保险起见,崔阮准备把褪成亚麻色的头发染黑,Sara一边切水果一边指挥小酒给崔阮的头发涂护理液,“Ryan你发尾都有点干枯了,要不要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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