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收局(1/2)
章景同远从华亭寄回来密报,太子带着章景同的奏折, 亲赴圣乾殿觐见皇上。
承治帝见太子也来为这件事奔波了, 感慨一声, 叫儿子进来。
太子谢翀手持景同密保,和承治帝促膝长谈了整整一中午。
四周卫所的情况比章景同预估的更严重,以前他只猜大魏人口不足四万万人家,兵役充假冒替, 虚报名单。
谁知各兵所远比章景同想象的夸张。五十六岁以上的老伙兵比比皆是,四十五左右的竟然站新兵比两成。
老兵固然精湛配合巧妙, 可新兵年富力强,配合度更高。老兵中老油混子也不少。
大魏若带着这么一蛀洞的壳子去开战, 迟早是个隐患。
章年卿那边也开始安排御史弹劾。
限制武林政策是和景帝当年的内阁班子, 以梁巍为首的阁老及当年的礼部左侍郎葛凤文共同草拟的。
刘宗光上位时,干翻了梁党, 自己把持争权。开启了长达四十年的首辅生涯。
章年卿的靶子挑的就是这位梁巍梁首辅。
章年卿跑了趟刘府, 去见老朋友刘俞仁。
章年卿一进门刘俞仁就笑,给他斟酒道:“我就知道回来会找我。”
章年卿道:“我是来找你还人情的。”目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刘俞仁的长子,刘子权。
刘俞仁和章年卿实在算不得什么要好的朋友。不过章年卿救过刘子权半条命,刘家大厦将倾时, 刘俞仁连夜把儿子送到了章年卿府上冯俏手里。
几十年过去了,刘俞仁不认这桩恩也成。不过……
刘俞仁一笑道:“这好说。我也有一事相求于你。”
“哦,说说看。”章年卿客气道:“力所能及, 竭力相助。”
刘俞仁笑道:“你一定力所能及。”
章年卿不予置否, 挑眉凉凉的等着。
刘俞仁诚恳道:“我想替我的长孙刘颐真和你的外孙女杨瑾如保个媒。”
章年卿重重放下酒杯, 凌厉眉眼道:“你莫不是真以为你我两家真的是通家之好。”他咬牙切齿道:“你忘了许淮之死,我可忘不了。”
章霁煦的生父许淮,曾是章年卿的左膀右臂。后牺牲在承治帝、刘俞仁、章年卿的政治斗争和各种复杂纠缠的私怨中。顶替其祖母冯岚而死,章年卿没能保住他,愧疚了半辈子。
刘俞仁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章年卿不害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杨瑾如是章年卿独女章明稚的女儿,双胞胎中的长姐。
刘俞仁叹了口气,对章年卿道:“是两个小的自己瞧对眼的。我也不是在这乱点鸳鸯谱,俏妹是我妹妹,虽然你不承认,但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我的妹夫。无论你我以前恩怨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顿了顿,刘俞仁继续道:“今日我提这件事。也不是拿着要挟你,做交换。聿云是我子侄,他的事我看见冯俏的份上都不会不管的。”
章年卿脸色不是很好看。
刘俞仁道:“再说了,你和杨久安都能结亲家。和我怎么不能结亲家,难不成我家颐真会亏待你外孙女不成?”
章年卿含笑道:“既然不是要挟,那就日后再谈吧。聿云的事要紧,我知道你手上有当年梁巍的案底。借我使使。”
刘俞仁示意刘子权,刘子权吩咐嫡长子刘颐真送来案宗。
刘颐真和杨英哲同龄,今年刚刚十七岁,身材削瘦高挑,诗书弓射皆不错。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刘家打算等刘子权从退下来,再让刘颐真下考。顺便也避开章家景同这个出类拔萃的。
不曾想,章景同考过乡试就不在考,跑到外地去给人当师爷历练去了。
刘家便打算让颐真今年继续下场。
章年卿心中冷哼,知道刘俞仁是什么意思。赏都没赏刘颐真一个目光,自顾自的翻起了卷宗。
刘俞仁早就提整出来旧册。当年限制武林政策颁布时,和现在取消这项声音和麻烦的一样多。
梁巍为讨幼帝欢心,拼命献策。朝中其他重臣自然有拼死献计,反驳梁巍新政重重弊端的。
这么多年能一耳光扇的内阁礼部没反应过来的,往前数一百年,也就章年卿一个,他提出科举新政时。
为此当年刘宗光没少给儿子甩脸色。
刘宗光一直希望自己曾经少年天才的儿子,能比章年卿更耀眼,更聪明。
刘俞仁指着刘颐真道:“当时我也就比颐真大三四岁。那时候我爹的脸啊,可真不好看。”
章年卿没有理会刘俞仁的套近乎,想娶他外孙女,做梦去吧!
一目十行,匆匆扫过案宗。刘家人早就替长年筛过一遍,章年卿不过翻了三份案宗,就找到他想要的。
当年反驳梁巍限制武林政策中,有一个叫田韬的人指出。
长此以往下去,大魏有能力有武力的青壮年都不会去参军。这将是大魏国力的一大损失。皇上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因噎废食。将武林众人尽数打压。不分青红皂白,让人寒心。
梁巍为了排除异己,将此人重罪治之,车裂害死。
自此朝中肃静,再无人敢驳其意见。
章年卿合上卷宗问,“这个叫田稻的后人你们有查过吗?”
刘俞仁看了眼长孙,有意让她表现,道:“颐真,你来告诉你章伯父。”
刘颐真自始自终不卑不亢,即没有过分羞怯担忧,也没有倨傲自狂,受到打击后无法自拔。他垂睫平静,心里想着,好事多磨。他不着急,慢慢来。
杨家当年和章家关系比他们现在还差。瑾如的母亲还是嫁进了建由候府。这说明是有先例,有机会的。
凡事无不可图谋者。刘颐真一点都不慌,他条理清晰道:“回禀章伯父,田大人当年被车裂后,其妻儿中有一人逃生。只是那人如今已有八十九岁,两耳聩聋,话都说不清楚。不过他的长孙和冯大人是同科,考中二甲一百八十九名,如今在广阳任知县。”
章年卿稍微一盘算,起身告辞道:“多谢刘兄今日出手,章某铭记在心。”
刘俞仁笑吟吟的送他到门口,真挚道:“颐真和瑾如的事你和冯俏商量商量,多多考虑一下。至少你让瑾如嫁进我们刘家,我们能像你们章家对媳妇那样对她。做老人求的,不就是个儿孙福吗。”
章年卿不动声色道:“建由候府的事,章某插不上手。”
我呸。刘俞仁唾弃不已,你插不上手,我需要低声下气这么来求你。他腹谤不已,却只能赔着笑脸。
谁让抬头嫁女,低头娶媳呢。
刘俞仁私下拉着章年卿袖子道:“瑾如瑜如两个姐妹花像的你都分不出吧。我们家颐真和瑾如不过碰巧见过三次,他次次都认出了瑾如。还说他们姐妹一点不像,怎么会认错呢。”
章年卿无动于衷,抽出自己胳膊道:“小儿深陷危机,我心焦急难安,寝食难眠。现无暇考虑其他,刘大人容我救出儿子再说。”飞快的上了轿。
也不知是不是章年卿嘱咐了什么,还是章家轿夫太有眼色。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远离了刘俞仁视线。
刘俞仁无奈至极,遗憾的望着刘颐真。
刘颐真一拱手道:“孙儿还是谢过祖父,今日拉下脸面,央求于章大人。”
翌日,圣乾殿朝会上。
太子谢翀授意东宫辅臣周广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殿前陈奏各卫所兵情。
紧跟着礼部侍郎戴九明、兵部尚书曹洋、刑部侍郎朱骏重提和景帝田稻案,将梁巍如何打压异己,蒙蔽圣听。以至于将有缺陷的限制武林政策颁布延用至今。
“宣广阳县知县田鼎——”
被行脚帮、漕帮、车马行一夜之间运来的广阳县令田鼎。不慌不忙的走进金銮殿,叩首陈情。滔滔不绝的向诸臣解释先祖父的讳意。
朝中几个长眼色的大臣,也出列禀道:“先皇限制武林政策,初意不过是惩戒严宵,如今却被阴奉阳违,畸态沿用至今。吾皇帮先帝除病治瘤,一乃秉承父愿,孝子所为。二来亦是圣明之君所为。”
章鹿佑立左位,带头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呼啦啦跟着跪了一大片,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零星几个异党突兀的站了片刻,也跟着跪下了。
承治帝眺望着文武百官,今日章年卿分明不在朝上。谢睿却处处看到熟悉的影子,熟悉的手笔。
谢睿一笑,有些冷漠、自嘲。笑意中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心酸。
时空一晃,谢睿仿佛又来到紫来殿。章年卿、陶孟新一张张过往的脸重叠。最终目光落在大殿上,目光聚起那日在大殿上磕出血章聿云的身影。
也许这就是江湖人和官场中人最大的区别吧。
章聿云铁拳铜骨,侠肝义胆,有情有义。章年卿老谋深算,深不可测,令人难以琢磨。——这就是为什么谢睿更喜欢章聿云,而非章年卿的原因。
不单单是章聿云是承治帝亲眼看着长大的儿子,而是章聿云这样的人你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这是章年卿这个做父亲的,永远也比不过他儿子的一点。
承治帝稳了稳心神,对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请起。”
承治帝走下丹阶道:“我泱泱大魏,国土广绕。政令畸变,幸而有诸位爱国之臣,忠国之臣,报国之臣。不惜吮脓问诊,冒死问病。这才为大魏打下坚实雄厚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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