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进京（1/2）
过聘的前一天，京里传来一道口谕。太子谢翀有要事急召章聿云、南嘉鱼进京。
南嘉鱼放下给章聿云纳的鞋, 目瞪口呆道：“我？马上就要过年了, 婚期就在定在三月初六。这个时候太子召我进京干什么。”
南嘉鱼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跑了。开始出门还新鲜, 真的一趟趟跑下来。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也不想出门了。
章聿云也不太清楚，他道：“不知道，许是为了乌瓷的事？”
“乌瓷？太子和乌瓷姐姐有什么事，他们两什么时候认识的？”南嘉鱼彻底被吊起了胃口。
章聿云含混打岔过去, 拉着她的胳膊道：“左右就这么一次了。劳您辛苦，陪我跑一趟。”
南嘉鱼苦着脸, 掰着手指给他算，“我这都三进京了！”
“没事没事。”章聿云安慰她道：“等你四进京后, 之后就该数离京了。”
三月份南嘉鱼从洛阳出嫁, 可不就是四进京么。
两酡红晕，南嘉鱼脸一热, 她伸着懒腰故作掩饰道：“可是我鞋还没有给你做完。”
“让丫鬟代劳吧。”章聿云浑不在意道, 他本就不喜欢南嘉鱼坐下窗下做针线活，哪怕是给他做的，也伤眼睛啊。
“才不要。”
女孩子思维总是和男人不一样，若平时就算了。成亲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南嘉鱼想亲手给章聿云做双鞋。
两人辞别南威夫妇，章聿云第三次带南嘉鱼出远门。这次他已经十分熟练了，两人轻车从简, 共乘一骑。
章聿云搂着南嘉鱼的腰握着马缰, 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转眼南嘉鱼已经长高不少, 依偎在他怀里，不再是软软糯糯的靠在他胸膛。而是一抬头就磕到他下巴。
这一路章聿云下巴中枪不少下，南嘉鱼的脑壳也撞的疼。
索性南嘉鱼直接坐在章聿云后面，搂住他的腰。没事就靠在他背上睡觉，睡熟的时候章聿云就把她一拦，放在马鞍前。单手挚马缰，单臂抱着昏昏欲睡的南嘉鱼。
慢慢策马，轻点颠簸。让她睡一会儿。
十天后，京城。
冯玉琢在章聿云请旨进东宫前，拦住道：“太子在和雀翎园见你们。”微不可见的示意南嘉鱼是江湖人士，没法子进东宫。
章聿云颔首感激道：“恩。”
南嘉鱼越发出落的窈窕美丽了，五官也长的更开一些了。冯玉琢这些时日常常陪伴冯悠，情不自禁对章聿云道：“你们的女儿将来肯定很好看。”
“是啊。”章聿云却没多大高兴劲，他道：“要真能得个女儿，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冯玉琢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缘由，嗤道：“谁让你常年扎根洛阳。鲜少回京。你倒是亲近陶家了。别忘了祖母和三位哥哥膝下大半都是光头小子。”
章聿云如何不知，他这些年就在崇善寺和洛阳两头跑。陶家到现在都一水儿的儿子。
章聿云听说中州王打算从这一辈孙子开始，娶媳都从外面娶。只消门风干净，世家望族的好姑娘。儿孙们挑中谁娶谁都行，不拘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了。
南嘉鱼也是洛阳姑娘。
冯玉琢宽慰他道：“儿子女儿都好，将来成了亲再说。你岳家不是还等着你过继一个吗。”
这倒是，都是些没谱的事。想也白想，没用。
章聿云问他：“我听嫂嫂说，你和崔姑娘在议亲了？”
其实已经章家开始向崔家下聘了。如果流程走的快，搞不好冯玉琢能和章聿云同一天成亲，娶新妇。
冯玉琢噙笑点点头，“是。”
“那韩香呢？”章聿云开门见山问道，他们两兄弟就不用绕弯子说话了。
冯玉琢望着院子里凋零的桂花树道：“我和她谈了谈。”
章聿云挑眉觑他，打趣道：“看起来是不欢而散。”
冯玉琢神情唏嘘缥缈，他道：“算不上不欢而散。我们谈的很和平。”
事实上韩香从来不和他吵架。
韩香冰清玉润，出尘冷傲，与长相气质天差地别的是。她的性子格外温柔，是那种淡淡如水的令人毫不讨厌的温柔清澈。
甚至那天冯玉琢去找韩香。
时隔九年，韩香一见着他就笑，眼睛里只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没有任何的苦要诉，她只字不提南云的一切，无论是抚养女儿，还是章聿云去接她，亦或者冯俏章年卿对她的谈话。
“四少爷。”韩香向他行礼，冯玉琢喊起。九年的隔阂一下子被打散，冯玉琢迟疑的问她，“你是不是长高了？”
韩香笑道：“是啊。生了优优之后就长了一寸。”
冯玉琢何尝不是也变了，他长高了，成熟了。身上也有了若有似无的官威，不怒自摄。
九年的光阴雕琢，让他蜕变成了雍容不迫，藏川纳海的冯大人。
冯玉琢知道她这些年身边发生的一切。
韩香却不知道冯玉琢这九年经历了什么。只觉得他越发沉静，漫不经心的温和。
有点，让人陌生。
两人闲话许久，冯玉琢终于问出藏在他心底九年的那句话。“当年为什么走，一声不吭的离开。”他用的不是问句。
冯玉琢一直记得他下衙回家后空荡荡的床榻，他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芝麻棋子饼，袖间还装着三哥的信。说韩香的表兄已经在军营里安顿好。
韩香轻叹一声，不得不面对，“我是兰花门的人。章首辅府上的兰姨娘、红姨娘并不仅仅是你母亲所救，沦落为扬州瘦马的可怜女子。她们以为我是来威胁她们平静的生活。不让我靠近你……”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冯玉琢语速微急促的打断她，一字一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离开我。”
韩香心脏被人蒙上一层布，闷的喘不过气来。她想起章夫人近乎戳心的话——你是个扛不了压的人，你总有太多借口。你爱自己更胜过玉琢。
韩香簌簌落下泪，她低头道：“四少爷，是我胆怯。”
“有什么好胆怯的呢。我当时冒着天下大不韪，你告诉我，你告诉难道我没有能力帮你解决吗。”冯玉琢深吸一口气，再次问她：“你发现自己怀了悠悠为什么不回来？”
这次冯玉琢隐隐握拳，他将拳头掩盖在袖口下，“悠悠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这次她出事，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带她来见我？”
韩香没有提九年来照顾孩子抚养女儿的苦，她知道这只会让冯玉琢更生气。她解释道：“我不知道怎么回来。四少爷，我是江湖人士。我没有入武籍，当初躲躲藏藏离京。路途我被人欺辱，不慎动手。在官衙上挂了名号。”
“后来生了优优，刚开始几年我只顾着手忙脚乱照顾孩子。偶尔闲暇时才会想起你，想起冯府。可我带着女儿没办法去闯刀光剑影。”
韩香道：“我想过通知你的。我想过找你的，我知道你对子嗣有多么重视。这些年我尽我所能，我努力，我……”她哭的说不下去，好半天才收住声道：“我很努力很努力的去把优优教养好，我知道即便这样她也不如长在冯家尊贵。我知道我弥补不了她的太多。”
“四少爷，是，是我主动离开你的。甚至你刚开始铺天盖地找我时，我还主动躲你。在我有能力联系你的时候，是我将它拒之门外。”
韩香盖住眼睛，她不想再流泪惹冯玉琢烦了。她就是在躲冯玉琢的时候，遇上对她不轨的人，展露了武艺。被官府惦记上。
韩香道：“这些年我无数次想着你，想着冯府，想着晖圣阁。我靠着想着你，活下去。”
冯玉琢哑声难过，“是我当时太年轻了，让你无法信任我的能力吗。”
不，不是。韩香咬着唇泣不成声，她捂着脸泪而不语。她不是不信任冯玉琢的能力，而是……不信任自己。
韩香比任何人都清楚，冯玉琢喜欢的是兰花门锦囊团助力美化后的她。没有锦囊团的帮助，她不确定冯玉琢是否真的喜欢如此平凡又普通的她，除了美貌她一无是处。这幅皮囊下，没有任何有趣的东西。
韩香不知道她要怎么吸引冯玉琢。不知道要怎么维持他的爱。
冯玉琢滚下一滴泪，他好笑道：“锦囊团，兰花门？呵，他们能给你什么，料事如神吗。阿香，你以为我喜欢的是你的聪慧吗。”
论聪明，韩香怎么和冯俏比。冯玉琢从小在父母膝下长大，他见过珠玉，又怎么会被鱼目吸引。
他喜欢的，从来都是韩香天然又强大的共情能力。韩香和冯玉琢朝夕相处，她总能察觉冯玉琢最敏感细微的情绪变化，进而去联系兰花门，让他们调查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韩香总以为，是她的洞悉能力，让冯玉琢对她赞赏有加。却不知道她吸引人的本质，是总能恰到好处的给人情绪安抚。
变扭的冯玉琢，在少年时代，总以沉默示人。偏有这么一个人跳出来，穿过他胸口，摸着他心脏。轻柔的亲着，哄着。不难受哦，玉琢少爷不难受。阿香陪着你。
偌大的冯府，年迈的外祖父外祖母。已经成人的长兄和二姐，他们的子女甚至和冯玉琢相差无几。聿云常年在崇善寺习武，霁煦常年陪在爹娘身边。
冯玉琢偶尔会有些孤独，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书本淹没了。他饱读经书，要走父亲三元及第的路子。甚至比父亲更好，像许淮叔叔那样，六元及第。
其实这也没什么，寂寞是他自己选的路。书海漫漫，他不后悔。
韩香偏偏以强硬的姿态挤进来这片黑暗，成为案几上莹莹如团的宫灯，冬日里床榻上的暖玉。她用最温柔的性子和最美好的身体包容着冯玉琢。
冯玉琢心被抚的舒坦。在黑暗里，有人知道他内心最静默不可言的小别扭，悄悄抚平它。太妙不可言了。
成年的冯玉琢从黑暗里抬起头，再次看着韩香，他闭着眼睛道：“阿香，别哭了。”怆然叹息。
以前冯玉琢总想着，韩香总有一天会回来。告诉他，她当年做错了。然后乖乖被他打一顿屁股，然后两人和好如初。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