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雷霆(1/2)
京郊,丰收的玉米地前。
王嵇魁的青色小轿停在地头上, 一群闲汉殷勤巴结的围着王嵇魁。闲汉们身上汗臭味熏天, 王嵇魁内心不悦又嫌弃, 面上不表。
诸离门去刺杀冯玉琢的人,还没摸到冯家的门,就被北直隶地界的江湖人给群殴了一顿,如今死无葬身之地。连尸首都找不到。
据说是被好事者送到刑审衙门, 把他们生前的人命案一桩桩扒下来。最后供家属鞭尸了事。
如今尸首现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帮王嵇魁搭线的几个线人, 连夜逃出北直隶地带,有几个跑到沧州时, 被行脚帮和丐帮瓮中捉鳖。堂堂正正的送给地方衙门领赏金。
但凡混江湖的, 身上没几个干净的。人命案、偷窃案、诈骗案、聚众械斗,一查一个准。没一个跑得了的。
平时朝廷不管, 是因为武林高手云集。民不举官不究,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像鹤壁山武林大会那样的大型械斗,朝廷管一次。比派兵剿匪都难。
谁也不会没事找事,撞上一次这送上门来的功绩,就偷着乐吧。
王嵇魁处处被压的透不过气, 怎么想怎么不甘心。难道他就这么平白被姓冯的揉圆捏扁,永世不得翻身?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王嵇魁在春馆留宿时,无意中得知清河崔氏正在和冯玉琢议亲。妙计上心, 他决心好好羞辱冯玉琢一番。
一雪前耻。
王嵇魁对众位闲汉一笑, 从袖子间掏出三个荷包, 简单吩咐:“你们只管在黄村碑界口守着……老的少的一概不要,只管抓那个最年轻,穿着最华丽的女的。”
皱了皱眉,思考再三,还是不放心道:“算了,便宜你们了,反正你们人多。年轻的女孩一并留下,老妇男人就不要管了。”
王嵇魁就怕这些闲汉不识货,抓着丫鬟当小姐。
盛京四方街别院,崔父退了租赁的小院,做别亲朋好友。带着妻女回乡。
崔父在大兴还有位数年未见过的舅父,夫妻两商量后,决定带樱贞也去拜访拜访老亲戚。
马车途径大兴,路过黄村时,夹巷突然窜出一群地痞流氓。护送崔家的镖局抱拳沉声道:“各位兄弟,在下是葛飞镖局的林镖头,敢问诸位兄弟是哪个地头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镖局敢接镖,自然和周边地头‘哥字辈’‘爷字辈’的地头蛇打好了关系。
正常情况下,看见葛飞这的镖旗就该退避三尺才对。
林镖头感到一阵来者不善的敌意。
那七八个闲汉嘻嘻哈哈的,也不接话,也不不回话。一人手上牵着只土狗,围在马车周围嗅来嗅去。十分挑衅。
林镖头等人纷纷拔出刀威慑。
一个闲汉抱着狗往其中一人刀伤一撞,立即鲜血满面。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杀人了!”
“杀人啦!!”
原本在周围指指点点看笑话的妇人立即拉着孩子回屋了。农忙的汉子们则纷纷扛着锄头,铁楸凶神恶煞的围拢过来。
十来条大土狗争先恐后的狂吠着,场面乱成一团。马儿也受惊了,焦躁的踩着步点,挪来挪去。
崔樱贞吓的花容失色,还得咬着下唇紧紧抱着崔夫人,她竭力镇定道:“娘没事的,你别怕。葛飞镖局是京城名气最大最响的镖局,没有他们摆平不了的事。”
丫鬟春罗秋罗尖叫的抱做一团。
焦躁的马很快带着马车退出镖局保护的中心,村民凶神恶煞的围着林镖局他们,有人带头嚷嚷道:“这些有钱人就会仗势欺人。不把我们穷苦老百姓当人。”“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场面越来越乱,有闲汉跳上马车去拉人。崔父狠狠撂倒一个人,自己却也被带着滚下马车。几个小厮上前抵抗,却哪是这些整天干农活的对手。
春罗、秋罗被抓着胳膊,拉着腿毫不留情的拽下马车。两个丫头凄厉的抓着马车边缘尖叫着。
母性使然,崔夫人想护住崔樱贞,却被人狠狠的推到一边。
闲汉对崔樱贞露出黄牙,双臂油汗津津。
冯府,奋羽引着身穿粗布短打的男人,穿庭引院。不经通禀闯进书房,“四少爷,崔家在路上出事了!”
粗布短打的人进门还未张口,冯玉琢一观他们神情,立即道:“引路!路上说。”
冯玉琢丢下一枚纽印给奋羽吩咐,道:“去京兆府请府尹大人调兵。”另褪下一枚‘闲百忍’的扳指,“再派一人去西城兵马司。”
奋羽愕然道:“您什么都没问,怎么知道事发再西城?”
冯玉琢的背影已经走远了。
冯玉琢风驰电掣架马狂奔,粗布短打的男人第一次坐马,断断续续的讲完事情经过。几次都险些咬到舌头。
冯玉琢嗤笑,洞若观火道:“崔家初到京城,没停留过几日,更没得罪过谁。寻常劫匪闲汉敢打劫葛飞镖局?”喉咙一紧,眼睛有些难过。
冯玉琢知道,这是冲他来的。
之所以连累到崔家,不过是因为崔家小女和他议过亲。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他。
不偏不倚,最近冯玉琢只得罪过王嵇魁一个狂徒。
场面越来越喧闹,马车惊马失蹄,脱缰嘶鸣着跑了。马车侧倒,千钧一发之际崔夫人扑身护住女儿。抓崔樱贞脚的男人被车厢狠狠砸下,粉碎了手心骨。
“妈的,臭娘们。来兄弟们搭把手,把车厢抬起来。这里面那个娘们最漂亮!”
青年正大壮力扛着春罗、秋罗已经跑了一大半。零零星星缀在后面的,听见这话又犹豫的折回来三个。
一番折腾之下,大家终于攒着力气,叫号子,“一、二、三,起!”“一、二、三,起!”
催命的号子声,敲打在崔樱贞心鼓上。
崔樱贞此刻只庆幸她们家的马车是实木的。此时她恨不得这马车上再多镶几坨金子,越沉越好。
“啊——”一连串惨叫声,啪啪啪,三声霹雳鞭响。火辣辣的鞭子无差别抽下去,几名抬车的闲汉吃痛的收手,车子斜倾砸中另一波人的手。
如漆似墨的眼中怒火滔天,冯玉琢勒马持鞭冷冷的守在马车旁,呵斥开众为闲汉。
冯玉琢终于赶来了。
刚开始还有人仗着冯玉琢是玉面小白脸,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嬉皮笑脸的上前去拉冯玉琢的马。
冯玉琢反手抽鞭响,轻巧的力道顺着鞭身跳动,力气挂在鞭头,落在黄牙闲汉的脸上。他脸上立即裂开半道恐怖的血口子。
林镖头奇异的看了冯玉琢一眼,少林鞭?这是个练家子。
不过,看起来不像啊。
冯玉琢微微阖眼,吩咐护卫将在场几个重要的闲汉抓起来。令吩咐林镖头的人帮忙圈住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不用抓,远远的盯着就行。
京兆府捕头很快带着衙役们赶来。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也带着治安巡逻队赶来。
冯玉琢翻身下马,大家七手八脚的帮忙抬起倾翻的马车。
乌黑昏暗的马车终于倾泻下明亮的阳光,冯玉琢斜蹲在外面,崔樱贞双眼含泪,凌乱又倔强的咬着红唇,四目相对。
冯玉琢叹息一声,向崔樱贞伸出手,“来,出来吧。”
“春罗,秋罗!”崔樱贞失声尖叫着指着一处,“她们被抓走了!!”
冯玉琢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吩咐人沿路去找,闲屋破庙都不要放过。
再次蹲下哄她出来。
冯玉琢见过崔樱贞两次,从没见过她这么可怜的样子。玫瑰紫净面妆花褙子沾满尘埃和泥土,她脸上手上胳膊上还有血迹斑斑的红迹。像被人虐待伤害一样。她身旁还躺着被砸晕的崔夫人。
心脏一紧,冯玉琢仿佛被什么击中。窒息濒死的感觉萦绕着他,呼吸浅浅,心跳狂跳。
冯玉琢声音更温柔了,像是在哄一只受惊怕人的幼猫。
崔樱贞轻轻动了动已经麻木的腿脚,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冯玉琢弯腰抱起晕倒的崔夫人。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胳膊受了伤的崔父急忙跟上,一行人紧急把伤患送往附近的医馆。
大夫给崔夫人诊治的时候,春罗和秋罗也被救回来了。两个人全都换了身不合身的衣服,春罗的头发微湿,手也像是刚洗过似的。
春罗脸色发白,求助的看着冯玉琢身旁的崔樱贞。
崔樱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春罗眼里满是惶恐害怕,秋罗只是啜泣默默流泪。
静谧无声,大夫终于开口对崔父道:“令夫人无碍,只是有些受了些小伤,不碍事。好好修养即可,这几日尽量不要沾水洗发。避免伤口感染。”
崔父连连应是,忙不迭是的答应了。
一切安顿好了,崔父才走出屋子。连连感谢冯玉琢及时相救。
崔樱贞却站在一旁不吭声,眸子中也没有感激之色。她从狼狈惊恐中镇定下来,崔父走了才对冯玉琢道:“我听见他们说话了。”
冯玉琢平静的看着崔樱贞,星海黑眸无波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崔樱贞按奈着心中那一点点恼,尽量心平气和道:“他们说要上了我。”她平静的说着污言秽语,“要和你做连襟。”
屈指动容,冯玉琢深吸一口气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崔樱贞是因为他受伤的。这个小姑娘是代他受过,代他身边人受过。
不管承不承认,崔樱贞身上已经烙下他的印记了。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未成的未婚妻。
章家冯家滴水不漏,没有可以钻空子的地方。许是曾经有,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弥补的万无一失。
冯玉琢本可以不用管崔樱贞的。因为说到底,她并非他的未婚妻。他们的婚约也没有成。羞辱了崔樱贞也伤害不到冯玉琢。
只是王嵇魁消息不灵通罢了。
或者,消息灵通。但不在意。抓到零星半点,只要能和冯玉琢沾边羞辱他就行了。
冯玉琢再次对崔樱贞道:“抱歉,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我会娶你的。以后在我的内宅,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通州码头,南嘉鱼手上茫然的捧着热腾腾的棋子烧饼。望着远去的江浪滔滔,她咬了一口白芝麻,有点委屈的道:“我这一路赶路都快赶吐了。我们这是又要去哪啊。怎么不多休息两日。”
南嘉鱼觉得这小一年的时间里,她把这辈子都路都赶完了。她再也不想出远门了,东奔西跑,忙的像个陀螺,也不知道自己一天天的在忙什么。
章聿云铁青着脸色道:“哼,再晚两天回去。你只管穿着嫁衣出嫁吧。”
“啊。”南嘉鱼坐立不安,羞赫地道:“这么快啊。你家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吗?”难怪他们不在京城落脚,板凳还没暖热就出发。
章聿云脸色微霁,被这小姑娘被暖化了。他笑骂一句,勾着南嘉鱼腰肢将人扣在怀里。俯身在她腮边狠狠亲一口,“你这张小嘴啊,真会哄人开心。”奖励性的亲了一口红唇。
南嘉鱼嘴角有炒干的白芝麻香气,她还没反应过来。又是羞又是恼的,“你骗我?”
章聿云立即举着手道:“天地良心,我做梦都想娶你!奈何岳丈棒打鸳鸯,看不上我世卿之子的身份,我师父和三舅爷上门提亲。反倒逼的南盟主把比武招亲提前了。”
章聿云如今只盼着擂台赛打的慢些,不要等他赶到。玉翎伯已经开始准备当新郎官。
南嘉鱼坐在章聿云膝盖上,忧心忡忡的捧着他的脸道:“要是我爹非让我嫁给别人怎么办。”
他敢!章聿云好整以暇,抚摸着南嘉鱼脸颊道:“那我抢亲也会把我的小嘉鱼抢回去的。”
“你会抢亲?”南嘉鱼只在话本里听说过这种事,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丫头娇娇憨憨,他说什么都傻乎乎当真的小模样太招人稀罕了。章聿云忍不住抱着她,两人避着人,悄悄在舷窗下接了个长吻。
章聿云优哉游哉道:“当然了!南盟主若真的无论如何不肯让你嫁给我。我就把你掠回家去,三年抱两。到时候带着外孙外孙女,我就不信他还能不认。他若还不同意……”
南嘉鱼期待的看着他:“你会怎么办?”
章聿云神色挣扎片刻,还是坚定道:“我就去争武林盟主。”他浑皮无赖道:“盟主令除了有号召天下群雄的本事外,还能挟前任盟主,允诺三个条件。”
比起盟主令号召群雄,群雄不应日后有可能被北武林人追杀。挟前任盟主答应三个条件,则是必须要答应、做到。否则会为天下英雄所不齿,被逐出中原武林。
二百年前,武林盛世时。那时的武林大会可比如今浩大的多,雷一童夺取盟主之位后,第一个要求就是让齐盟主自宫,第二条自戳一目,第三条让齐盟主自杀。
齐盟主万般不得已,还是照办了。
至于雷一童因为此行径为武林同道所不齿,被排挤,仅仅当了半年盟主就暴毙而亡就是后话了。
但齐盟主的令行禁止,无意给盟主令的威力奠定了基础。
南家这么多年不敢让出盟主之位,也是害怕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章聿云沉吟道:“到时候我就向南盟主提出三个要求。第一条,让他答应你嫁给我。第二条,他必须原谅你。”刮了刮她鼻子,章聿云缓缓道:“第三条南盟主不再生你的气。”
南嘉鱼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靠在章聿云胸膛上,泪水糊满双眼道:“我不让你去抢盟主之位。要是爹爹不同意,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撒泼耍赖去寻死觅活也要求的他心软同意。”
南嘉鱼以前不知道章聿云的身份就算了。她现在知道了,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章聿云坐这种不要命的事。
江湖朝堂对立,章聿云敢夺盟主之位。章家就敢把他除名赶出章家。
南嘉鱼哪里舍得章聿云吃这样的苦。她抬起头,凑吻他下巴,密密麻麻的吻,一句接一句的告白,她执拗道:“我只嫁给你。”“我谁都不嫁,我只嫁给章聿云。”
“陶兔子,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如果非要有别人,那就还喜欢章龙图,喜欢章聿云,喜欢章鹰佑。”
章聿云咧嘴一笑,下唇弯起,南嘉鱼撞到他牙齿上。章聿云连忙亲了亲她娇嫩的红唇,心疼的问:“疼不疼啊?”
南嘉鱼娇气的埋在章聿云肩窝摇头,侧着脸亲他脖子和喉结。章聿云隐隐紧绷,他嘶哑道:“嘉鱼,你下来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南嘉鱼答应的又干脆又利落,她拉着章聿云的手掌,心血来潮央求道:“陶兔子你要了我吧,你现在就要了我吧。”
她沮丧的抚摸着自己小腹,抬头道:“如果我有了你的孩子。我爹没办法,就一定会把我嫁给你。谁赢了擂台赛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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