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2）

藏的两侧植了很多梧桐，月亮隐在云彩后面，为其镀上一道明亮的金边。蝉鸣得很聒噪，顾绍岑牵着卫栩的手，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没有藏上的那番话，今夜倒算得上是个很好的夜晚。

早晨的时候卫栩为他梳头发，他们一起在议事堂消磨了一天，现在他牵着卫栩的手走在夜色下。

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时紧时松，卫栩看了他一眼。和顾绍岑比，他倒是坦然许多，他说“你想不想静一静，我可以去???”

“不行。”顾绍岑立马说，手也抓紧了“我哪里也不去，你也不许去。”

卫栩从善如流“好，不去。你放松些。”

其实刚听完顾蘅的那些话，顾绍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跑，无论跑到哪里去，反正越远越好。他不想听那个荒腔走板的故事，不愿意把卫栩同这个故事连到一起去，更害怕面对卫栩。他抱怨自己，为什么从没想过这一层，也抱怨老天爷，同他们开这样的玩笑。

不合规矩的，原来真的是自己。

却也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夜晚，卫栩借着月色偷偷的亲了自己，他们本约了第二日去申水钓鱼，他却不辞而别，落荒而逃了。

这样的事，他再也不会做了。

无论他是他的谁，他曾在心里许过诺，再不叫他伤心。

两个人就这么姿势吊诡的牵了一路，说来好笑，就算在他俩最亲密的时候，也极少做这样肉麻的姿态。

卫栩几次三番想开口，都马上被顾绍岑引开了，最后也就作罢了。

“睡吧。”顾绍岑麻利的将床铺好。

卫栩只要依言躺过去，奇异的是，心里压着块石头，他竟也很快睡着了。他本来就是个很简单的人，这些日子波澜叠起，他不是毫无动摇，只是不愿去想。无论多么复杂的情状，他只知快刀斩乱麻一意向前，绝不回头。

梦里空茫茫什么也没有，这很好。

他只道自己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天却还是黑的。旁边一片空落，摸过去被衾已经凉了。

他披了衣服，还没出门就瞧见顾绍岑一身白衣，橫坐在角楼的重栏上。风猎猎吹起荡在栏外的衣摆，少年人白绢一般干净的脸上一片迷惘，好像是在看月亮，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

他不敢叫他，只是放轻了脚步顺着楼梯攀了上去。

“阿栩，把你吵醒啦？”待他接近了，还没等他开口，少年人反而先扭过头来对他说话。见他如临大敌的望着自己，就好像随时准备扑过来，忍不住噗呲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顾绍岑一撑扶栏，跳了进来，走到卫栩面前“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跳下去吧。”

卫栩张了张嘴，没说话。

“我只是在想，我这些日子运气实在是差了些。”他趴在栏杆上，往下望，高楼百尺，确实令人目眩“死很容易，但不是大丈夫所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卫栩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侧过脸，很仔细很仔细的看他。

如同他是今生第一次见到他，也如同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

他直起身，很郑重的抱了他。卫栩贴着他单薄的衫子，已经被夜风吹透了，触手生凉。他轻巧的说自己没想一跃而下，却不知道，是在这里坐了多久才决定“没想”的。

“哥哥。”顾绍岑附在他耳边轻轻说。

余下几天便是陆陆续续准备开来。

顾蘅因为容貌受损，倒习得一些易容之术，精心装扮后能有个七八分的相像，只需之后偶尔露个面，倒不至于很快露出马脚。顾绍岑粗略嘱咐了阁中事务，便佯称身体有恙不再见人，只有阿章每日将文书递进来递出去。

阿章是顾绍岑身边的人，自然也是要知道的，好日后搭着顾蘅演戏。好在阿章贴心，加上这些时日顾绍岑也未曾刻意瞒她，听了后并不张皇失措，只是应着吩咐做事。

终于到了启程的前一日，万事皆已具备，因为生病的话已经放了出去，顾绍岑和卫栩都拘在屋内。

忙的时候还好，两厢静了下来，倒生出几许唐突尴尬。

这些日子，他们极少说话了。

卫栩隐隐约约能感觉出顾绍岑生气了，不是生他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找了几次由头同顾绍岑说话，看着他勉强收拾心情，回答的时候依旧细致温柔，只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不如不笑。

这是这些天来顾绍岑头一回主动开口。

“阿栩，我之前没有问过你。”顾绍岑摆出一副要正经交谈的姿态，只是还不太愿意看卫栩，又不想显得太生硬，低着头面色柔和的盯着自己的指尖“你想不想要这阁子，只要你要，我就去同他们说，开祠堂让你认祖归宗，别的你都不必担心。”

他坐在他对面，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瞧顾绍岑的手。顾绍岑的手指修长，指尖上还带着点粉，只是习武之人的手总是难以很漂亮，总有些细小的伤痕。

顾绍岑当初问他，愿不愿意一辈子留在天端阁。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愿不愿意。

顾绍岑久久不见他回答，以为他还有别的顾虑，故而说道“你要做这阁主，我会留下来助你，直到你不再需要。”

他只知道，今时今日他不愿意。

见他摇头，顾绍岑反而松了一口气，由衷的替他高兴道“那好，我们就想办法去解契。只要有心，一定做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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