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将他们引到藏来,那只黑猫就消失了,快不过一眨眼,就没入沉沉的夜色中。
天端阁的这两座藏已经有些年头了,修了又补,补了又翻修,随着天端阁的声势越来越大,复又高层叠起。就算是可以隐藏脚步,踏在古旧的木梯上也难免有“吱呀”之声,是许多湮没在书架间故事的回音,只是在这样的暗夜,难免显得阴恻恻了些。顾绍岑幼时就不是个勤勉学习的主儿,但他总喜欢来藏混午睡,挑一个阴凉的角落,在脸上遮一本书,鼻尖上是黄卷的浆纸味儿,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等他醒了的时候常常已经日影西斜,有时候他一睁眼就看到小姑姑守在他身边,翻一本很厚的典籍,或者他睡得太熟了,他大哥会直接来将他抱回去。也有的时候,两个人谁都不去叫他,在离他不太远的地方翻出一盘棋来对弈。顾绍岑想,这些故事里许也有一个是属于他俩的,只是已经盖棺定论了。
四层有一个小间,是独属于顾蘅的,如今顾蘅独个儿坐在灯下,还是穿着那身斩衰服,最乏味的粗布麻衣裹着个窈窈窕窕的侧影。已经四十来岁的年纪了,只凭着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还是能教人无端想到“灯下看美人”这几个字。
“小姑姑,”还是顾绍岑先开的口,他说“这样不合规矩。”
斩衰是五服中最重的丧服,女子在室仅为父母服,出嫁者为夫婿服。
而顾绍杭,在名义上,仅仅是她的一个侄子。
天长日久,阁里难免议论纷纷。
顾蘅并没有转过来,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她多费心的事情,只是问“今天来的是顾阁主,还是顾绍岑。如果是顾阁主,我没请,请回吧。”
最后还是顾绍岑屈服了,他说“是小岑。”
顾蘅这才转过身,今天她没戴幕笠,在脸上扣了张精巧的面具,只露出一张樱`唇。她将目光落在站在旁边的卫栩身上,道:“这就是代替你,同鲤梦结契那位?”
顾绍岑随着这句话,向前了半步,将卫栩挡在身后。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很清楚小姑姑是没有恶意、值得信任的,甚至是他们俩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在他带卫栩返回天端阁后,总有些一惊一乍的保护欲。
顾蘅没生气,反而在唇角绽出了点笑意,她问“刚才是谁说了‘不合规矩’这话的。”
热感顺着耳根往上撩,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三个人都围着那张小桌坐了下来,桌子正中间摆着一函函就是后配的,因为顾绍岑将它揭开,里面放置的书卷稍微提起来一点就往下面直掉渣。好歹这旧书年代虽然久远,但字迹还算清晰,没受潮受虫,显然是被精心保存着的。
顾蘅抬了抬眉毛,但并没有出言阻止。
顾绍岑将书扒拉了个底朝天,这书既未著撰人,里面的内容也并非雕版之物,甚至连纸张也不统一,像是人随笔而写,最后胡乱卷了卷钉在了一起,只有书衣上龙飞凤舞的写了“攻金录”三个字。
书的前大半部分,记得都是铸剑之术,金锡配比、雕纹装饰、选矿冶炼,顾绍岑翻得一头雾水,问道“这是谁写的?”
顾蘅趁他翻书的功夫给三人斟了杯茶,顾绍岑问她的时候她正在让卫栩,分神回答道“是顾桉。”
她把茶具归置回原处,补道“这是他铸鲤梦的时候所录的。”
顾绍岑僵了僵,然后毕恭毕敬的把书放回去,搓着手对书做了个得罪的动作。
“你们想要解契的法子,只是百余年中从来也不曾有人出过你们这档子事儿。”顾蘅将《攻金录》珍而重之的捧过来,熟稔的翻给他看。
不过是不起眼的几个字,挤挤挨挨的注在书根处,是一手飞扬跋扈的行楷,写在这么个地方,就好像有意不愿让人见到一般。顾绍岑凑过去随着顾蘅移动的指尖有点费劲的念出来“以天下至污至结之物濯之可解其...”后面是一个破角,正是紧要处。
“除了《攻金录》里这十四个字,我也别无头绪。解契的办法只有这么两个,要么他死,要么就去寻这个不知何意的‘天下至污至洁之物’”她见顾绍岑脸一苦,仍有要央求的意思,不给他机会道“你也是个大人了,别总想着捅了娄子让人找补,我和...我没法子护你一辈子。”
顾绍岑听她如此说,微微一愣,果然重整了神色。认真道“谢谢小姑姑,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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