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1/2)
唐夫人到今日神色才稍稍好些,辛宜突然惨死终归在她的心里落下了阴影,她敏锐地感觉到,唐家怕是要有磨难了。她穿着素服,让吴妈扶着来到书房,见唐先生拿着放大镜在看书,气定神闲的模样,便忍不住叹息一声,侧头对吴妈说,“你去厨房看看汤好了没有,好了便先端一碗给少爷去,再端一碗来给老爷,爷俩近日都消瘦了。”
见吴妈走了,她才走到唐先生跟前,不悦道,“你如何还有心思看书呢?”
唐先生听见她的话,翻了一页,从书底行移到顶行,继续看,没有答话。
“辛宜刚走,你这个做义父的,总该有些悲伤的样子,万一叫人传到他耳朵里……”
“传到他耳朵里如何?人都死了,他还能把我杀了去陪葬不成?”唐先生又移了几行,仔仔细细地辨认书中的明目。
“你不能这样的,”唐夫人一向对这位唐先生非常顺从,可是那个人他们是万万惹不起的,她觉得丈夫的行为欠妥当,恐怕会被他记恨,因而总是担惊受怕。只是再怕她也不能对唐先生有过多苛责,这种事情原本不该由她操心,“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替景云想想,就怕他将来迁怒到景云头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几天么,善始善终罢。”
“你懂什么?”唐先生终于被唐夫人激怒了,“我便是要他知道我心里有怨,要他知道亏欠我,当初他答应的,誓死不再与辛宜来往,要是遵守约定,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在辛宜身上花费的心思少么?现在白白死掉了,我的怨气该往哪里撒?你别整日愁眉苦脸,还嫌不够晦气!”他的声音严厉极了,书脊砰地砸在案台上。
“还说这些做什么,他也定然不是有心的,如若知道会有人对他不利,身边怎么会连个人都不带?老爷,看在辛宜的面子上,放下这口怨气,了断了吧。将来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再有什么牵连了。说心里话,辛宜在的时候我便总是有个包袱,我们唐家是清白的人家,招惹不起那些牛鬼蛇神,你就看在儿孙的面上,风风光光地把辛宜的后事办了,落不到什么话柄在他手上就是了。”
唐先生听到井水不犯河水这样的话,便看了唐夫人一眼,神色稍缓道,“景云回来了么?”
“回来了,这次巡捕房总算有结果,抓了犯人结案,通知我们让辛宜下葬了。我正是为这事与你商量,要派人去请他参与追悼会么?”
“结案了?”唐先生思忖片刻,这事倒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便露出惊奇的神色,“叫景云来见我。”
“景云回来脸色不太好,我让他歇着了。”唐夫人连忙推脱,“案都结了,他还能让辛宜这么停在殡仪馆?所以我便来与你商量,趁我们也是刚得到消息,立刻通知他,来不来便是随他了。”
“你以为我们会比他先知道这件事?”唐先生冷笑一声,站起来把架上,“当初放下狠话要为辛宜报仇,让他安心走的人是他,没有他的意思,巡捕房会结案?”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巡捕都听他的?”
唐先生摆摆手,并不打算解释这些,他只说,“让人去一趟,就说明日上午要给辛宜下葬。多余的话不要说。”
唐夫人还有许多话想问,但安排人去通知林啸是顶要紧的,她不甘不愿地出去了,留下唐先生一个人站在书房里,他来回踱了几步,陷入深思中。
第二日,来参与唐辛宜先生追悼仪式的人有许多,大多数是上海医界的同仁。红十字会医院的院长杜兰先生致念悼词,他一面说,旁边的翻译员一面翻译,说到最后一句,愿上帝与你同在,阿门的时候,林啸突然来了。
一众人中只有他穿得最随意,一件短衫棉袄,一条黑色的裤子就来了,往常他便是去妓院还要隆重一些,却无端端地在最肃穆的葬礼上,这样随随便便的来了。唐夫人从手绢中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唐先生,连哭都忘记了。
其余在场的,除了那两位洋人先生也都局促起来。林啸是有名的黑帮杀手,即便平日里只敢做些捉鸡撵狗的事,也好像害怕被他记住了长相,将来会有虞忧,一听说这个人便是林啸,都暗暗垂下头,不敢与他照面。
林啸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走过唐先生唐夫人的时候稍稍欠了欠身。唐夫人回了礼,转头去看景云,却发现景云不见了。她便等林啸走过去了,暗暗对吴妈说,“去把大少爷找来。”
一圈素白的花中间放着辛宜的照相,这是他即将从巴黎回国时在照相馆拍的,微微侧着身看着镜头,穿着也十分正经,丝毫看不出喜与哀。只是那眼神太过直白,如今就像还活着那样看着林啸一步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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