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忘了具体是二十五岁之后的第几年，我发现自己不能再熬夜了，身体吃不消，晚睡一会第二天都会没精打采一整天。有一次连夜写文案，熬了一晚上，心跳加速到我以为它要跳出胸膛。从那天起我就把晨跑加入了每周例行活动。
五点多的北京还没热闹起来，入秋以后早起的人更是少了。
跑完五公里，我浑身上下都冒着热气，只怕再过一会被风一吹就会觉得冷透了。回家路上经过早饭摊子，我买了个煎饼果子，加一杯豆浆。上楼的时候想到一个朋友讲的笑话，说是一个在北京生活的上班族去买早饭，怀疑卖煎饼果子的大妈少给他打了一个鸡蛋，非要跟人理论，大妈说小伙子我一个月挣得钱是你的好几倍、还在乎你这一个鸡蛋吗。
真实性暂且不论，反正再想起来我还是笑了。
到家先去洗个战斗澡，过一会收拾收拾就要去上班了。
花洒的水流不大，流水声哗啦哗啦里还能听到外边客厅有人走动、交谈。
怕是隔壁的恩爱二人组起来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我冲了个澡，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要进来的小窦。
他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哎，哥，我正要敲门呢。”
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地板上没有水渍了，说道：“好了，你们用吧。”
对我来说，住是件头等大事。首先要考虑房子的地理位置距离上班地点的远近；其次是小区周围的基础设施，有没有超市、大型商场、地铁站、公交站；再其次是房子里面怎么样，新房旧房、有无家具、厨房阳台卫生间是什么样的；然后是跟谁一起住，对方的性别、有无不良嗜好，还有工作性质；根据以上要求仔细挑选，最后结合租金与收入的配比选择一个最优解，实地考察一番，签合同入住。
过程繁琐，费时费力还劳心劳财，所以在京七年我只搬过两次家。
第一次是从大学宿舍到第一份工作的公司附近，第二次就是从那里搬到这里。
上次与人合租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回忆。
第一位室友是个夜生活极其丰富的年轻男子，每天凌晨三四点才回来，回来就是一阵摔摔打打，夹杂着谁也听不懂的酒后胡话，谱写出一曲波澜壮阔的咏叹调。理论几次无果，于是找房东，但房东不好把话说得重了，找物业吧，物业根本就不管这事。年少无知的我一签签了两年的租约，付了房租、购置了工作所需的新行头以后兜里没有一分钱，还嘴犟，不肯向家里要钱，想毁约搬走是不可能的。好在小伙子比较争气，丰富的夜生活过了没几个月就跟一个穿金戴银的大姐搬到一起去住了。
第二位室友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女孩，在学校跟室友关系不好，就搬出来住了。啥啥不会，啥啥让我帮忙。安个路由器、修个水管也就算了，看见个虫子还要把我从几公里外的公司叫回来。出于礼貌和好心，我尽量做个好邻居，能迁就的就迁就。后来有一天，她向我表白了。我自知长得还行，但性格脾气都不温不火有如白开水，没有任何特长和爱好，也不愿意跟人打交道，实在不是块当男友的料。奈何两位室友有个共同点，不听劝。婉拒无果，态度强硬一点她就要哭。拒绝的话说了几箩筐，女孩反而越挫越勇，愈发热情。某天回家，开门，看到她戴着围裙端着锅铲，回头对我一笑，说道：“你回来了”，吓得我第二天就投奔了在朋友圈天天求问有没有人合租的学弟小窦。
所以找个好室友是极其重要的事。
直到今天，有时看到小丁站在厨房里一脸幸福地做饭，我还会想起那个女孩红着眼睛对我说“即使一步一步慢慢走我也走不到你心里，乌龟留给你了，我走了”的场景。
作为过来人，我诚恳地告诉各位，偶像剧的男主角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心理压力说当就当的。
鸡皮疙瘩，鸡皮疙瘩。
话说回来，这个季节早上洗澡从浴室出来也是冻得人一激灵、胳膊上汗毛竖起。路过厨房门口，一看，小丁在泡燕麦，我不禁又想起小黑的前主人了。
不对，现在跟我姓，是哥斯拉赵了。
临走前看了一眼哥斯拉，他还是蔫蔫的。
晨跑让我习惯早起，往往我是我们部门最早到办公室开门的那一个。但自从汤包来了以后，开门的任务就交给她了。
“赵哥，给你买了三明治和咖啡，放你桌上了。昨天谢谢你了。”
汤包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我不得已又吃了一顿早饭。
我的日常生活节奏稳定，家和公司两点一线，运动、看书、养宠物，除此之外没别的了。工作本身极其无聊，但它可以让我暂时远离自己的生活，不去思考一些再怎么想也没有结果的事，比如被催婚的事。
但不知是不是受早上的事影响，我老是想到哥斯拉赵的前主人，甚至会想如果我没有直接拒绝她而是先相处相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也许我妈现在就不会天天催我了。
走神半天，对面一声叱责把我喊回来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格式还弄不好，改来改去改半天了，要么这里不行，要么那里不对。”
是昨天热水间闲话的同事之一。
站在她办公桌前面的是汤包，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敲鼠标、打字的声音都停下了。所有人都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看起来在各忙各的，其实都支起了耳朵听着呢。
“汤萌啊，公司花钱请你来做事，不是请你来犯错。格式这么简单的东西，照搬过来就好了呀。这都做不好，你做什么行哟？”
大抵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见了很轻很轻的吧嗒一声。
她一定哭了。
不然不会一直低着头，恨不能把脸埋进衬衫领口。
“我问你学会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有什么丢人的呢？再说这些标题字体啊颜色大小啊什么的，你不是都记在纸条上了吗，哎，没有看吗？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看你这个榆木脑——”
“娟姐，上个月的绩效考核出来了吗？”我打断了她的话。
“啊，哦，马上就好，我这边还差一点就弄完了，马上就发过去啊。”
“人事部都催到我这来了。”说完以后，我发觉四周更加安静了。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弄好。”
“行，你尽快吧。”
见我点了点头，她转过去对汤包说道，“你照着之前我发你的前几篇文章改，改完了再拿来给我看。”
汤包点了点头，我发誓我听到了更多的吧哒吧哒。
中午吃饭，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剩下一个汤包坐在自己位置上迟迟不动。
我接到外卖小哥的电话，要下楼去，走到汤包桌前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他们都去吃楼下那家新开的面馆了，你不去吗？”
“不去了，大家都讨厌我，我去了是扫兴。”
让我惊讶的是她甚至是有几分咬牙切齿地说的这句话。
小姑娘脸皮薄，受不了上司刁难，可以理解。
作为一个称职的上司的上司，我觉得我有必要弥补我的下属的错。
“就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才要去交朋友。多跟他们接触接触，没几天就熟了。”
“没用。我都入职快一个月了，对谁都很友好，谁让我干什么我都不说不，从来不得罪人。为什么他们还是不喜欢我呢？不喜欢也没什么的，那也别，别讨厌我啊。”说到最后，她已经是眼泪汪汪，声音里还拖着哭腔。
“没有人讨厌你，同事而已，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要是事情都做好了没有人会针对你，你也不用去刻意讨好谁，。”
“哎，我知道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汤包瘪着嘴，喜气洋洋的小圆脸皱成了苦瓜脸，“赵哥，我这人是不是就是招人烦啊。”
我想起给我留下了哥斯拉的前室友，心中警铃大作，说道：“你想太多了，吃饭去吧。吃饱了休息一下，下午好好看看之前那些是怎么排版的。”
汤包抹了抹眼泪，说道：“好，赵哥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我也不会认输的，我会越来越好的。”
我觉得有点尴尬，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好，好，一定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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