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日(1/2)
她站在镜子面前,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
空洞没有神采的眼睛,麻木冰冷的脸,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悲丧的陌生感。
这是我吗?这是我每天面对别人时候的样子吗?连她自己都看得开始生厌,女人说的没错,的确很像被别人欠了八百万没还。
她掬起一手水泼到了自己的脸上,眼睛似乎看起来清明了许多,水滴溅到镜子上,镜子开始变模糊,她用力地把镜子擦干净。
纪沫更加清晰地看清了自己。
她弯起嘴角,回忆遇到每一个人的笑脸,尽力模仿她们的笑容,让这张习惯僵硬的脸开始自然地微笑。
纪沫抬起手机械地朝镜子里的自己挥了挥,每次陈舟跟她道别的时候都挥得那么自然,自己怎么这么僵硬?
笑得也很僵硬,她垂下头学着猫洗脸的方式揉搓着脸部肌肉,直到双手酸胀。
她对着镜子无声大笑。
纪母担忧地敲着卫生间的玻璃门,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她。
“沫沫,怎么还在卫生间啊?出来吃饭了,你不是说今天要考试吗?”
她打开门,纪母吓了一跳,往卫生间探头看看确认没有异常才笑道:“你不是说今天9点要考试吗?现在8点了。”
纪沫吃过早饭,收拾好考试文具准备出门,她回过头瞥了眼正在收拾杂乱碗筷的母亲。
她弓着腰,满手油渍,头发有些凌乱地扎在后面,像是被风霜洗尽了青春稚嫩,还没到四十的人开始呈现老态。
是我偷走了她最好的青春。
纪沫握着门把手微微一怔,纪母扭头疑惑地看着迟迟不出门的纪沫,担心问道:“沫沫,是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她摇着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妈,我去考试了。”
纪母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女儿主动说告别的话,她紧张地在围裙上搓着手,连连点头说道:“好,早点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哭腔,急忙推开门走了出去,咬着嘴唇不停地转着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纪沫同学,准备好考试工具了吗?”陈舟咳嗽了一声模仿着毕国华的声音说道。
“嗯。”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陈舟,还有他模仿蹩脚的毕老爷音,她忍不住地想笑。
“我准备好了,你呢?是不是记得带尺子了呢?”纪沫幽幽道。
说到尺子,陈舟骤然想起那次顺走她尺子的事情,纪沫还记得他吗?那把尺子就是小学考试的时候,他忘记带了找她借然后弄丢了赔给她的。
他抓着后脑勺盯着她的脸走神,陈舟忽然很想告诉她,很想告诉她其实我们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你还记得我吗?
可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敢去触碰她心里最深的秘密。
“当然了,怎么会没带呢?”陈舟虚张声势地掩饰着内心的悸动。
“是吗?”纪沫盯着他别扭的小表情,忽然很想捉弄他,她想了想认真道,“那上次是谁
借口捡到尺子然后把其实是把顺走的尺子还给我?”
还送了一个棒棒糖。
天真程度和幼稚园的小朋友差不多了。
陈舟挠头,这也能发现?
想起自己还在那个笑脸上画了两滴眼泪,陈舟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因为只有你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
也只有你一直愿意待在我身边,无论我怎么对你。
她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盯着陈舟的眼睛看,她很想看一下在他眼里的自己和镜子里那个颓丧的自己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明明连她自己看了都生厌的脸,陈舟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呢?
究竟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呢?
陈舟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纪沫,她似乎还不满意,凑得更近了些。
微风吹过,她的发丝轻柔地拂到他的附耳,那只小耳朵可是除了他父母没有任何人碰到过,他的耳根顿时红了。
陈舟觉得自己的心跳地特别快,他紧握着双手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努力压抑着渐渐急促的呼吸声,生怕惊动了这只停留在他鼻尖上脆弱的蝴蝶。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她不笑的样子也好看,不管怎么看都很好看。
纪沫垂下眼转过身,黯然地想道,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那个自己,笑起来勉强的自己。
陈舟总算松了口气,抬起手摸着自己的心脏,怎么感觉比之前跳地还快?
他摸了摸自己的附耳,耳朵有点麻,他在心里傻乐,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靠近自己,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听着还无法平静的心动声,陈舟觉得自己今天可以不用考试了,脑子里全是某人的影子,题目估计都要看不懂了。
要疯,他追上自顾自走路的纪沫,没有看向她的眼睛,脸红地问道:“你刚刚,刚刚在看什么?”
纪沫停下脚步,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靠得好像离陈舟有点近,她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看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陈舟好奇地看着她,我的眼睛有毛病吗?
纪沫轻声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陈舟此刻真是要原地爆炸,走路都有点飘飘然,心里开了一片花海。
算了,今天还是缺考吧,他怕自己一激动把名字给写错了。
“你不走吗?”纪沫对呆立原地的陈舟不解道。
走,当然走,你说走就走。
陈舟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像一个大傻子,管他呢,傻人有傻福。
只要不是考试时间,陈舟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来,叼着笔撑着下巴看着纪沫,看她整理文具,看她低头写作业。
怎么感觉每一个动作都百看不厌啊,我一定是中了魔咒,他想。
他发现她思考问题的时候眼睛会专注地盯着某个固定的位置看好久,看似在盯着那件东西,实际上脑袋里根本就没想,这还是他观察了好久才发现的,搞得他每次觉得她在盯着自己时候莫名耳朵红,尴尬到家了。
纪沫撑着头盯着桌角发呆,她在想一道生物奥赛题,还有太多题目没有刷,现在都5月份了,还有3个月就要比赛了,实在没心思管陈舟为什么喜欢转过来,反正他也只是不时瞟几眼她的答案后继续保持沉默。
陈舟观察着她纠结的表情觉得格外好玩,她的眉头蹙起的程度会随着题目的难易程度而发生相应的调整,嘴角两边的松鼠肌也会随之鼓起。
此刻她的眉头紧紧蹙起,抿着嘴,松鼠肌鼓起的越发明显,就像两个嵌在嘴角的小豆子,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他就像被蛊惑一样伸出食指戳了她右边鼓起的松鼠肌,两个人同时一愣,纪沫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陈舟的手还不知道收回,他尴尬地把手指从她脸上垂下来看都不看随意指了道题目故作正经地说道:“你这道题写错了。”
直接找个地缝让我钻进去吧,陈舟觉得自己需要赶紧闪人,他怎么能这么冲动,这么怂啊!
别人指正错误都是敲脑袋,他是直接戳脸啊!
纪沫别扭地转过头看向四周,好在考场人还不多,大家都在认真地阅读笔记准备考试,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小小闹场。
陈舟耳朵开始发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觉得自己的脸也隐约在发烫,离变红不远了。
两人相对无言了片刻,纪沫打破僵局说道:“是吗?这道题我想了很久都写不出来,然后随便蒙了个答案。”
陈舟松了口气,幸好纪沫相信了他的鬼话,他一本正经地把她试卷转了个方向,把题目仔细阅读了一遍,装作十分认真思考题目的样子偷瞄纪沫的表情。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做过这套卷子,要知道这是他推荐给自己的题库,陈舟不会这么快就忘记解题思路吧,他应该没得青少年痴呆吧?思考得那么认真,纪沫都不好意思打断他,只好配合他握着笔等待他的讲解。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给蒙混过去。
讲什么题目,他觉得自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复心情,陈舟把那道题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题目都快要背下来就是不还卷子给她。
“还是算了吧,我再想一想。”纪沫打圆场道。
陈舟偏偏没找对台阶下,他抓着试卷忙道:“等等,我再想想,应该有其他解题方法。”
“……”
“你俩干嘛?”范伊依还没进教室,她独特的大舌头音就传进了教室里每个角落。
纪沫抬起头,范伊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啧啧叹道:“这大白天的,就闻到一股酸臭味,这里是不是有人养狗啊?”
其他人莫名其妙地往四周看去,只排了30张桌子的教室空空荡荡,连垃圾桶都被倒得干干净净,哪来的活生生的狗啊?
范伊依继续一本正经道:“我怎么闻到有狗粮馊了的味道呀?”
“……”
范伊依同学大概又犯二了,这里哪有人撒狗粮,大家都在认真地备考呢,刚才真是浪费时间听她的神神叨叨。
若不是那天晚上听到她与陈舟的对话,或许现在她又该嘴里泛酸了,怎么会这样?
她对范伊依笑了笑,解释道:“我有道题目不会,所以问问陈舟。”
正所谓解释就是掩饰啊,范伊依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陈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眼神示意她不要捣乱。
还真是见色忘友,范伊依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去找我的林妹妹吧。”
刚刚走进考场的单丹丹就被她一个热烈的拥抱给吓到了。
“林妹妹,我被虐待了。”范伊依委屈道。
单丹丹好笑道:“谁欺负你呀,宝哥哥。”
甜糯的娃娃音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原来这就是常常在广播里听到的声音啊,果然声如其人,甜美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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