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们不配(1/2)
落地窗的材质坚硬无比,唐棠的身子砸上去,后脑勺也不能幸免,那样的重力,让唐棠的耳边一片轰鸣,除此之外,再听不见旁的声音。
顾远洲的气息就在她的耳边,可唐棠却觉得他很遥远,被顾远洲大掌掐住的地方让她呼吸不畅,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唤起了唐棠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
唐棠恐高,很小的时候,她曾被爸爸代理案件的原告拐骗到六层高的居民楼顶楼,那位叔叔往她的身上捆上了绳子,没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就把她挂在六层高度的楼顶外面,只要那位原告松松手,她的生命就会停止。
唐棠那时候,害怕得忘了哭泣,那个原告大骂她的爸爸是一个黑心律师,只为有钱人办事,不顾他女儿的死活,他一定也要让唐棠的爸爸尝一尝失去女儿的滋味。
唐棠对于当时的许多细节,都已经变得模糊,她只记得,是爸爸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在巡捕赶到之前,就将她解救。
爸爸当时那样的厉害。可她现在,对着眼前的顾远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唐棠的眼眶中落下了泪水。她恐高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她习惯了伪装,不爱将弱处,放在别人的眼前,从进入顾家开始,唐棠就不再是那个,爱哭的孩子。
她没有去试着讨好过谁,从父母双双车祸离世之后,她就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她。
房间内的灯光未开,唐棠根本就看不清顾远洲的脸,因为缺氧而落下的生理性泪水全部砸在顾远洲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上。
顾远洲就在这样的泪水下,将牙齿碰上了唐棠的脖颈。在唐棠被他的大掌掐出红印的一处,咬了一口,唐棠疼的低叫了一声,顾远洲却一点都没有留情。
他凑近唐棠唇边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说话之间,那种血腥味仿佛就钉在唐棠的身上,挥之不去。
“往后,不要让我从你的口中听到那三个字。”
顾远洲的声音略微沙哑,像是抽了许多的烟,唐棠觉得,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在房间之中,一点烟味都没有。
她的身后便是深渊万丈,唐棠没有后退的路。
顾远洲用带着血腥味的薄唇亲了亲唐棠尚在发抖的唇,唐棠的唇瓣紧抿,抗拒着顾远洲或许会有的更过分的动作。
她双眸之中的恨意如何都藏不住,全部落在了顾远洲的身上。
唐棠当然能够知道,顾远洲说的三个字,指的是什么,她方才只是说了我丈夫,顾远洲就这样的发疯。
顾远洲好似到了现在,才稍微体会了一点她当初的痛苦。
在唐棠离开桐城之前,不,也不能说是之前,在唐棠与顾远洲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能够光明正大站在顾远洲身边的,从来都只有温向晚。
无论是顾家的佣人,还是顾远洲与温向晚的朋友,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将顾远洲与温向晚看做了一对。
而她呢?她是顾家大发慈悲收养的孩子,是顾远洲不喜欢甚至讨厌的妹妹。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刻是真的融入进顾远洲的圈子,她在顾远洲的世界中,永远都是被讨厌的那一个。
唐棠想到这里,竟然笑出了声,她的笑声中好像还夹杂着曾经的那些屈辱,与浓浓的嘲讽,在此刻显得凄凉,她很想问顾远洲一句:“哥哥,你现在也知道,在意的东西,其实是旁人的所有物,而你什么都不配有的感受了吗?”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因为从前,她是真的在意顾远洲,而顾远洲……唐棠现在遭受的一切,又哪里看得出来,顾远洲对她的在乎?
她若是对顾远洲说了这句,又不知道,该会面对顾远洲怎样的不屑一顾。
她的很大一部分真心早已被顾远洲踩到了泥土中,只有一点点,还被她捧在手中。
她的双眸里,不再只有恨意,还有一种,类似于报复的光芒,她去抓住顾远洲衬衫心口处的纽扣,仿佛抓住了顾远洲的心。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羞涩的开口:“哥哥,我与森远的夫妻关系是写在结婚证上的,受法律保护,我与他结婚两年,所有夫妻之间能做的事情我们都已做过,我们比任何人都要亲密无间,就像,你和向晚姐姐一样。”
空气当中的寒意变得更多,让唐棠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她就是要提醒顾远洲,她与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经恋爱的关系,就连前男友,在唐棠这里,顾远洲都算不上。
恨意,让唐棠不再惧怕,她的双臂轻轻地落在顾远洲的身上,用拥抱的姿势,让自己与顾远洲贴的更近,就像是,她钻进了顾远洲的怀里:“哥哥,前几天的一切,我们就当是个梦吧,我是因为森远的危险,才与你在一起,而哥哥,也是图个新鲜不是吗?”
唐棠解开了她一直抓住的那颗扣子,指尖落在顾远洲的胸膛,那里,也是凉的,就如顾远洲一样,
她从顾远洲的怀里慢慢地抬头,对面大楼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让顾远洲看清了,她眼中的光亮,她的话中带娇,“哥哥不必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而将我留在此处。与哥哥的那几场,我也是享受到的,哥哥要对自己有一些信心。”
唐棠此时,心中对顾远洲的恨意更甚,那种目光,若是换了一个人,一定会觉得害怕,可顾远洲却好似被唐棠如今张牙舞爪的样子逗乐,捏着她的颌骨,像是赞赏一般对唐棠说:“长了不少的出息。”
唐棠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顾远洲话中的嘲讽,她的视线微涩,一直撑着不眨的眼皮往下落了一下,也就在这时,她被顾远洲拦腰抱起,她的小身子骨在顾远洲怀中和玩具差不多,顾远洲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控制住,让她不能动弹。
唐棠再一次被顾远洲抵在了玻璃窗上,这一次,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是被无数夜灯染亮的天空,与大楼里忙碌的上班族,她的脚步接触不到地面,身后,便是顾远洲的身体。
唐棠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这样的高度与顾远洲哪个要更让她害怕一些。
她紧闭着眼睛,牙齿都被怕的发抖,顾远洲像是逗弄小玩意一般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宣告着,她方才所说的一切,到底是有多么的可笑:“这些天来,就算是个梦境,你也没有说停止的权利。”
唐棠很想转过身子去扇顾远洲一巴掌,可她根本就动不了,甚至连开口说话,都用了她很大的力气,她带着祈求的语气与顾远洲说:“放过我吧,哥哥,我不想再过回从前那样恶心的日子了。”
从前恶心的日子是什么呢?是她与顾远洲在一起的那些时间。
唐棠说的清楚,她相信,顾远洲也听得懂,
顾远洲在唐棠的身后,咬上了唐棠脖颈处的那处伤口,痛意让唐棠更加的清醒了一些,也让她再说出的话,与方才多了一些底气:“我想与森远共度一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我与他的心连在一处。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无比的。”
唐棠的眼睛还是不敢睁开,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当然是很好,但唐棠的耳边却一直可以听到哭声,来自小粽子的哭声,这是唐棠在极为害怕之下产生的幻觉,她的眼中落下了泪水,“哥哥好好的与向晚姐姐在一起,也一定能够体会到我现在的快乐的。“
房间内的沉默,让唐棠耳中小粽子的哭声更加的清晰,小粽子好像是在叫妈妈,唐棠仿佛看到了小粽子伸出的小肉手,在窗外,朝着她招手。
唐棠鼓足勇气睁开了眼睛,落地窗干净的就像是一面镜子,让唐棠看清了顾远洲的脸色,沉到,让唐棠心惊,可她仍然看着顾远洲,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出了口,她的话中完全没了什么恨意,有的,只是最凄惨的哭求:“哥哥,求求你,放我走吧,我一定会离桐城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踏足。哥哥往后要是去了苏城,我也一定不会出现在哥哥的眼前,不会有人知道我与哥哥的关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与顾家的渊源。”
唐棠的话,没有作假,她与顾远洲本就有着天壤之别,她这些年,总是会在财经新闻中,得知顾远洲公司的情况,他是那样的厉害,有着自己的商业王国,而她则不同,她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全职妈妈,条件算不上有多好,与普通人无异。
只要顾远洲能够放过她,让她消失在顾远洲的世界里,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顾远洲的脸色还是那样的沉,没有半点松动的样子,唐棠的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生怕错过了,顾远洲同意的可能。
她看着顾远洲开了口,声音好似在一秒之后,才传到她的耳中,顾远洲说:“唐棠,你应该庆幸,你还是顾家的人,”
顾远洲说完就将唐棠放开,唐棠的双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房间内的灯光在唐棠摔倒的同时亮起,这里的摆设在此时才出现在她的眼前。
此处,是顾远洲的书房。
顾远洲自办公桌上拿起了一份文件,唐棠瘫坐在地上,看着顾远洲向她而来。
文件,落到了她的眼前,唐棠抖着手打开,只看了一眼,她的双眸中便爬上血红,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顾远洲是那样的高,就算是它低下头,唐棠也只能仰望。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拿起文件仔细的看,合同的抬头,写的是林森远的名字,这份文件,来自两年之前,唐棠对文件中的数目与文件签署的时间全都有印象,在那一天里,林森远给了她一笔钱,一笔,救唐棠爷爷的救命钱。
唐棠的爷爷与唐棠没有血缘关系,唐棠爸爸的父母早已去世,而妈妈,原本就是孤儿院中的孩子,父母车祸去世之后,唐棠一时之间无人照顾,家中的姑姑想的都是要唐棠爸爸妈妈车祸的赔偿款,没有人看一看,失去了爸爸妈妈的她。
唐棠一个人待在家里,守着空旷的房子,等着爸爸妈妈回家,她等了好久,等到了平时爸爸应该下班的时间了,爸爸妈妈都还是没有回来。
唐棠就自己搬着小凳子打开冰箱,冰箱里,有妈妈出门之前留下的食物,唐棠好好的吃饭,将已经冷掉的那碗米饭吃的特别干净,一粒米都没有剩下,那些她不爱吃的小青菜也吃了好多口呢,唐棠吃完了,就个人坐在餐桌边的椅子上,小小的人儿可怜兮兮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她那时候小呀,还不知道生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以为是因为她从前太挑食,惹得爸爸妈妈生气了,所以才不回来看她。
她乖乖的吃了饭,乖乖的在家中,不去乱跑,也不去楼下找领居家的小狗狗玩,妈妈说小狗狗身上有细菌,每次唐棠到楼下与它玩的一身脏回来,妈妈都要为她重新洗一遍澡,妈妈就算是生气也是很温柔的,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不理她啊。
冬天,天色暗的是那样的快,邻居家中的灯光一个个的亮了,只有唐棠家里,还是一片黑暗。
黑夜里有大怪兽,唐棠害怕的哭,等到哭着睡着了,爸爸妈妈才回来看她。
爸爸妈妈还穿着给唐棠庆祝六岁生日时候的衣服,妈妈将她抱起来,像出门之前那样亲她,唐棠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要说出那样奇怪的话。
妈妈对她说对不起,和她说小果儿再见。
妈妈让她不要哭,小果儿也很想忍住不哭,但是眼泪不听她的呀。
她在梦里,看着爸爸妈妈离开,尖叫着哭醒,在黑暗里打开了房门,去追爸爸妈妈。
她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喊着爸爸妈妈,可她又哪里能真的再见到爸爸妈妈呢?
冬天,她穿的衣服是那样的少,在黑夜里冻的小嘴都发紫,是租住在小区里的爷爷将她带回了家。
爷爷那时候已经六十多岁,妻子已经去世,儿子又不孝顺,他在小区里做清洁工,每个月的那一点点钱还要寄回家,日子过得那样艰难,还是将唐棠留下。
唐棠爸爸妈妈车祸的赔偿款,也没有一点,到了唐棠的头上,直接被她的两个姑姑分走,唐棠被爷爷照顾的那两个月里,吃穿用的,全部都是爷爷的。
她肺炎住院的钱,也是爷爷去求着领导预支的工资。
她后来被顾叔叔找到,要将她接回家,唐棠已经把爷爷当成了亲人,不愿意和顾叔叔走,爷爷就和她说,他要回老家了,家里的儿子媳妇不高兴他带着个女娃娃,如果唐棠跟他回家,老爷爷就没有家啦。
唐棠最知道,没有家的苦呀,她哭着和爷爷告别,从那以后直到长大,漫长的十几年里,唐棠都没有再见到过爷爷。
直到后来,她在医院里,检查小粽子在她肚子里的情况时,才又一次见到他。
爷爷那时候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唐棠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爷爷当初并没有回老家,而是一直待在桐城,被家里的儿子媳妇吸着血,等到老了,生病了,想着回到家中落叶归根,又被家里人赶了出来。
唐棠小时候,得了爷爷那么大的恩情,见到爷爷晚景凄凉,又怎么可能不管呢?
可是她那时候,已经脱离了顾家。身上没有什么钱,连让爷爷做手术的钱都拿不出来。
是林森远帮的这个忙,唐棠一直都不知道,这笔钱是林森远借的。
她不知道,这笔钱的利息是这样的大,明明已经全部将本金还出,那些利息,却变成了天价。
一千多万的数额,高出了原本借贷的金额几十倍,林森远家中的情况唐棠很清楚,就算将苏城的房子卖了,也没有办法补上这些钱。
唐棠不知道这份文件为什么会在顾远洲的手上,她看了许多遍,都没有从文件中找出一点的纰漏,可这就是一个钻法律空子的霸王合约,制定的人或许,就在她的眼前。
她恨极了这种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圈套。
唐棠将文件拿起,用力的撕碎,锋利的纸张扎进了她的肉里,在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白纸上沾染了鲜血,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显得那样的刺目,唐棠感觉不到一点的疼。她捧起那些纸张的碎片站起身,将那一捧碎片,放在顾远洲的眼前,她的声音淡淡,一点都不如她行动上的疯狂,“哥哥,我把我的嫁妆,赔给你好不好?”
她从衣服的口袋里,将老太太给她的那一张卡拿出来,塞到顾远洲的手中,“哥哥,这是奶奶给我的嫁妆,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奶奶的心意想必也不会少,我把这个钱给你,你放过森远,不要为难他。”
她的手还在流着血,那些血落在顾远洲的手上,将顾远洲的手也给弄脏,顾远洲反握住唐棠的手,那张银行卡就这样被顾远洲放在两人握住的双手间,那样的力道,让唐棠疼想落泪,可她却没有哭,她还在一声一声的喊着哥哥,奢望着,顾远洲还能够有一点点的良心。
可她喊的那些声哥哥还没有结束,银行卡就在她的手心中断裂。
顾远洲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唐棠他的态度,“唐棠,救他的办法,你应该知道。”
唐棠当然知道顾远洲想要的是什么,顾远洲,想让她留在桐城,想让她永远不要离开,永远让他折磨,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唐棠想要后退,可她的手还在被顾远洲握着,让她动弹不得。
她也知道,自己根本就走不了。
像顾远洲这样的人,就算是对付当年权势滔天的顾家二叔都轻而易举,就更别提,对付林森远一个普通人了。
唐棠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将林森远拖进她与顾远洲的恩怨。
顾远洲就是一个恶魔,没有人能够与他斗,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
她眼底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她与顾远洲说:“哥哥,我答应你。”
顾远洲满意的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掌心落在她的发顶,像揉小狗一样揉了两下,唐棠看到他笑了,那种笑意,她已经许久没有在顾远洲的脸上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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