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1/2）
迅速聚集阵势的兵队，从中升起的狼烟，隔一道江水映入姬梦别的眼中。
精兵们警惕，紧张，恐慌，仿佛有看不见的敌人悄然出现，外围的人不断往阵营后方警戒着，渐只有肃王一人，依然在紧盯着江上的小舟。
突然一道灵活的身影冲破水面，“啊！”皇帝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直往后躲。两名侍卫身上有伤，动作却未有迟疑，他们举起盾牌，往小舟两头仁王一立，跳出的水行兵各占一头，登船的身法轻盈，武功比之前的人更高出不少。
“梦别！”船身剧烈摇晃，皇帝被吓得早已忘记来者是来救他。
姬梦别站在小舟中央，以内功稳住船身。两头的侍卫逐渐不敌，他负手持剑，似在静待时机。
晃动的船身，刺耳的剑戈声让皇帝头昏脑胀，竟有往日的回忆走马灯一般掠过，他摇头甩走脑海里的懦弱，抬头——就在这时，船身忽然一倾，右方的侍卫不敌对手，哗然落水。
水花飞散，姬梦别的剑破出水帘刺向水行兵！
“呜……！”同时，另一头的侍卫也招架不住了，“大人，小心……”
侍卫话中含血，负伤的身躯倒入水中，两名水行兵高手独占小舟两头，对姬梦别形成夹击之势！
“梦别！”
双刀对长剑，剑风斩水，水溅如雨，皇帝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见现在的船板上，姬梦别那双银色的皂靴不断踩出剑步，继而跃起，节节后退……
这样的视角并非第一次。这一生中他总有徒望姬梦别在他身边奋战的时刻。而自己，也总是这样只会抱着头，等对方为他结束这一切。只是，这一次的来者是为了救他。
“啊……”
有什么在意念之中闪过，男人似乎明白了。他根本不是姬梦别的人质，姬梦别并不需要用他交换，也不愿将他交出。
姬梦别只是带他走，带在自己的身边，以姬梦别自己的身份。但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带走”一个天子，这样做的人，便是逆贼。
为何……？
一双陷入惊慌的明眸流出泪花，朦胧了晃动的景色。退无可退的银色皂靴腾空而起，“梦别！”男人一双老眼赤红，紧盯着被逼出船身，跳上了另一艘小舟的人。
“皇上，趁现在随在下走！”水行兵将男人搀起，男人却只是望着离开了他的姬梦别，望着他把接下的蒺藜从血淋淋的手中扔下。
“哈……哈……”男人不愿动。
“皇上！”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直视姬梦别露出那道疤痕的脸。姬梦别的眼里终于露出第一道错愕，只见那个被高手护住的男人挣脱了，却又被拦住，又再挣脱。
挡在姬梦别面前的另一人向后催促，就在他的瞬间，被一道无形无声的剑气击中，他惨叫着，而姬梦别染血的手进握剑柄，颤动的剑身似能操控他身上的伤。
“焚身……剑……！”
一人抱伤落水，抱住皇帝的人更为焦虑，不敢在姬梦别的视线里掉以丝毫的轻心。风吹水凉，气氛冰凝，皇帝紧紧抓在船身上的手抬起，艰难地伸向那个人。
“梦别！”洪亮的声音嘶哑，荡开了波纹，“朕……知道了！朕从了你，这样还够不够？！”
他就应该与姬梦别一起走的，这是他本该答应，本该亲口带给姬梦别的“同死”之约。
而事到如今，却已太迟。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一直都知道，只是……！”
“只是……”
他还能说什么？
消沉的声音化作沉默，他什么
都说不出口。只是看着姬梦别松开了剑，把手伸向他，隔着风，像在勾勒对方那触摸不到的指尖。
姬梦别还在等着男人的下一句话。眼里，是等了一辈子的安然。依旧充满耐心，静眸深处，却是藏不住那闪动的激昂。
老男人不禁摇头，明明他说不出口，为何……
“为什么……你要如此……？”
“皇上！”听得又一声狼烟，水行兵再度催促，而江上两片小舟仿佛在这一刻与世隔绝，并没有人发现那把对着江水张开的弓弦。
皇帝咽下喉中的哽塞，支离破碎的话语在姬梦别的目光之下，再次一点一点地重组，“梦别，我、我——”
冷箭已至。
男人泛红的眼里落下一道风，羽箭刺入姬梦别伸出的一条手臂。
“梦别！”男人惊愕，却见对方竟然神情恍惚，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姬梦别只是按住中箭的右肩，看向箭来的方向——
又是一箭，男人的喊声再大，姬梦别却只是看着那道算不上准确的箭在空中划出迅疾的弧度，朝他落下。
他不迟不慢地躲开第二箭，箭身擦过他的胸膛，而皇帝再也发不出第三声呼喊，姬梦别冷眼从散乱的发间映着岸上那个拉弓的人。瘦削的身影，贸然冲出侍卫的保护，也要对他投来杀念的年轻人，这半年以来他最熟悉不过了。
姬梦别勾起一抹笑，用脚一踢剑柄，重新握住弹回手中的剑。
“梦别小心……！”
铛！
剑挡下的两个蒺藜，姬梦别的眼前只剩一道扑溅的水花，小舟摇晃，空无一人。
水面上有人向岸边游动，风中吹来狼烟的味道，姬梦别一手抓住插在臂膀上的箭，连着血肉一同拔出。他知道那个年轻人还在对他瞄准第三支箭。
岸上，护卫赶上了独自张弓的肃王。
最后一支箭没有如期射出，肃王喝道：“放开！”他挣扎，护卫们不断劝阻，岸上的兵阵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溃解。
“殿下，事态不对，有人混进了兵阵！”护卫拉扯着拉住弓弦不放的肃王，眼看其他护卫正在迎击向他们袭来的黑衣人。
“皇上已救下，殿下，即刻撤退，事不宜迟！”
肃王眼里仍旧充满杀意，他一边后撤，一边回头看向江面，却发现站在舟上的那个人已无踪影。
不对。肃王猛然抬头，踏过浮木出现在岸上的姬梦别越空而至，护卫反应过来已然太迟，姬梦别轻盈地落在肃王的面前，咫尺相对。
护卫：“保护殿下！”
肃王只看到一副淡笑的容颜，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身上无处不是破绽。杀意奔涌的眼里，母亲的身影一闪而过，肃王咬紧牙关，闭上了愤恨的眼眸。
他感到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身上……他竟是回想起多年之前，他躲在母亲的怀抱里，从刺客身上溅出的血洒在他小小的头颅，蟒服的侍卫在为他而战。
猛地，肃王睁开双眼，他的护卫全部倒地。眼前依然是那个人，素衣染血，正巧与昔日的蟒袍一样猩红。
“快去保护殿下！”在后方作战的临安侯发现不妥，立即调转马头，而黑衣人却随之包围而来，堵住他和手下精兵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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