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2/2)
男人只感到脸颊刺痛,用手一擦,便是一抹血。他发现舟上不知何时留下两把钩爪,刺入舟侧,上挂有两条金蚕丝。岸上,有人将金蚕丝的彼端拉起,原来两条丝线之间挂有木板,形成浮桥,可让熟练轻功的精兵从岸上对小舟发起进攻。
“梦别,当心!”
右后方的小舟被一名突然出现的水行兵抢登,暗器出其不意,击
倒了舟上的侍卫。皇帝喊出声时,水行兵又射出大量蒺藜,皇帝扑倒在船板上,头上叮当乱响,他不敢看,只是喊着一声又一声:
“梦别……梦别!”
蒺藜未尽,水面又跃出几名水行兵,溅射的水花洒在皇帝后背,他只见船板上姬梦别和两名贴身侍卫的脚步在稳健又快速地挪移,叮叮当当,激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唰!
“啊……”是血,溅落在船板上,他的身上,一大片温热的鲜血。
心突然猛然一抖,男人抬起头看向近在他身边战斗的那个人。
姬梦别一身素衣早已染上大片的红,最后的水行兵被重击入水,绝命的刹那扔出的那枚蒺藜,被姬梦别剑锋一扫,竟是直直往岸上射去!
“不好!”
“肃王殿下!”
核桃大的铁块破风而来,丝毫没有闪躲的时机。
“呃啊!”一名近卫舍身挡在肃王身前,厚实的铠甲被蒺藜撞出一个明显的坑洞。
岸边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凝重,无论是精兵还是将领,都不敢从姬梦别的身上移开目光。
“弩队,列阵!”肃王苍白的脸变得铁青,他突然发令,临安侯认为不妙却无法阻止,弩箭队是肃王亲自调度,就为了水上这一战,然而水行兵几乎全部牺牲,皇上却还在舟上。
“梦别,快走!”眼看数十把弩箭指向他们,皇帝心焦,看向姬梦别,只见对方双眼泛红,嘴角勾勒着淡淡的笑。
笑容里流露的杀意让人背脊发凉。
“皇上,我已经让了你的孩子这么多步,他毫无保留,却还是奈何不了我呢。你觉得这回,我还能不能赢?”
“你……”他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凝视着那双杀红的眼。
“要我伏诛,想得容易。我是欠了他,但你们这皇朝谁人不欠我?”
“欠……?究竟是如何欠了你?!”男人再也不忍,“朕至今给了你多少权力?你除掉曹家,以后万人之上!你能走到这一步,难道朕没有为了你……”
不知是否因为身处陷阱,敏锐了直觉,皇帝突觉不妥。那排在岸上摆出架势等待司令的弩手中,有一人拉动了弓弦。
“梦别!”
“不能放!”察觉不妥的临安侯大喝一声,然而弹指间冷箭已出,嗖!直指江面,破风而来,射向的竟然是皇上!姬梦别防得极快,冷箭被劈落,岸上众人无不被这一瞬间夺去了视线。
“是何人如此大胆?!”临安侯策马冲出阵列,只见那径自放箭的人向后逃离,向肃王的方向重新张弦。
不好——
“皇兄!”一声清朗伴随疾驰的蹄声从岸边赶来,竟是臻王景柯。
“保护殿下!”
就在臻王出现的同一时间,一把短刀从他背后射出,击中了那名行迹诡异的弩手,冷箭失手的瞬间,就被围上来的精兵压制。
水上,惊愕的皇帝身边,姬梦别如同看戏般目视这一切。
弩手被拖行至肃王面前,臻王也被精兵围起。他们警惕的,是坐在臻王身后那名射出飞刀的男人。
叶峥在凝视之下先行下马,扶住随之下来的臻王。臻王对肃王拱手道:“皇兄,此人恐怕是曹家残党的死士。我与家仆来时,遇见在山头待命的其余百名精兵正与一伙人交战。”
“不可能!”临安侯上前一步,质疑声厉。
肃王回以臻王的凝视冷若冰霜,臻王保持拱手之姿,被那道冷眼惹出一道冷汗。叶峥想不到一年前那个青雀庄里的贫弱青年,竟会改变至此。他低下头,希
望对方莫要认出他来。
“列阵。”肃王的回答只是一声冷漠的号令。
“皇兄?”臻王只见弩箭队重新站上高坡,他担忧地朝弩箭一同指向的江面看去,父皇和都统大人的身上已染上了鲜血。他正要再谏,就在这时——弩手身后闪过几道黑影。
“什么?!”站上高坡的弩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纷纷倒下,而那些黑影迅速借着下坡的地形,高低的阻挡,消失在众人视野的死角里。
“戒、戒备——!”将领高呼一声,百名精兵开始改变阵型,临安侯与近卫包围在肃王身边,缓缓向阵心后退。
景柯还想追上肃王,却被叶峥抓住,“少爷,走!”
“可是……啊!”
叶峥一把抱住景柯,两人飞身上马,众人并没有在意这对主仆,叶峥策马沿江跑出一段,岸边有不少石坡,当景柯被叶峥带着骑行,才发现每一块石坡背后,都有人。
那些人黑衣覆面,正一个接着一个展开行动,他们借着地形向兵阵潜行而去,而景柯却看不清兵阵此时的情形。
他能确定的,是叶峥认识这些人。
“叶兄,我就想到在山口遇见你不可能是偶然。”
“但我遇到少爷还真的是巧合。”叶峥勒马在石坡后,景柯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那人似乎在指挥着其他同样身穿黑衣的侠士。他心神一颤,急忙想要下马,却被突然出现的少女制止。
景柯万没想到会是小春。
“小春姑娘?我、我不是要你留在客栈……”
小春一言不发,她取代叶峥跳上马背,便要载着景柯走远。叶峥顺势一拍马臀,道:“少爷,若安好,就在我们碰面之处再见。”
“慢着!我怎可以先走?!皇兄他,还有父皇——”景柯回头喊着,江面上,那一叶小舟离他越来越远,几乎看不见,而石坡后,那个让他分外在意的黑衣人,正和叶峥一起回头看向他。
只持续了片刻的回望,宛如一个无声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