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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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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过后, 年便彻底过去了, 据说这个时候, 是贼匪流寇复出的最佳时期。

乘着马车行驶在荒郊之外, 远处虽是绿水青山,却终究是荒无人烟人迹罕至的地方,阮烟有点担心, 问道:“司大人,你会武功么?”

看他身材属于文人的清瘦,气质儒雅, 看着不像会武的样子, 可他又没有书生的孱弱。

会武的人,不一定就是宽肩大膀, 魁梧强壮, 所以她对这位文臣司大人,抱有一点点希望,他是会武的吧?身为天子近臣,光有文才, 没有武功护驾, 说不过去吧?

司君墨转过头来, 在她希冀的目光中, 坚定地说:“司某不会武功。”

阮烟打出一个喷嚏,这时一件狐裘从肩上落下, 她抬眼瞧他温雅如水墨画的眉眼, 有点尴尬, “虽说我是有孕人士,可……也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将身子包围得密不透风……”

稍稍低头一看,她今日穿成球一般臃肿,光是内搭的衣衫,就足有四层了。阮烟嘴角抽搐,这司大人果然是个养尊处优的,更衣这事做不得,于是尽给她挑衣衫,一股脑儿往她身上披,硬生生把她包成一个胖粽子。

今年的春天来得早,严寒早就消退了,因而穿了这厚厚的一身衣服,只感到有些热。现下,他还嫌不够,给她罩了一件狐裘……

阮烟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他。

司君墨悠然道:“寻常孕妇,自然不必小心至此,可你并非寻常……你腹中揣着的,是龙嗣。”

经他这一说,原本抬起的手想要剥掉一件的动作,讪讪地收了回去。

如果是萃薇在身边就好了,那丫头伺候了她一年左右,对她的所有习惯是了若指掌,简直比自家亲妈还要了解她。

“司大人,萃薇的死……你查出来了吗?”

至今还是想不通,为何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尸身倒在门庭的台阶下,她在次日起床时,远远看到渗透泥沙的殷红鲜血,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一片茫然,找不到头绪。倒是司君墨很平静,安慰她莫要伤心,他会帮她再找一个手脚伶俐做事勤快的婢子顶替。

阮烟摇了摇头,不劳他再去买卖丫鬟,只求他查出萃薇的死因。跟萃薇生活了一年,她们已经产生了感情,不单是主仆关系。

司君墨随口答应了帮她追查真相,但始终没有见他执行。当天便替她收拾了东西,快马加鞭离开了江淮,往京城去了。

司君墨此刻听她又提起萃薇,抬眸看她恬静秀丽的脸,轻叹一声,“我已不知该如何说你,对一个婢女,也如此上心,你可知……”说到一半,他突然不想说了,不忍心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总之,看人一定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仅是表面对你恭敬温顺,皮囊之下藏着狼子野心,半点都马虎不得,要时刻警惕着。那丫头的死,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报应使然,你不必太过惦念。”

阮烟秀眉一拧,明显听出他话中有话,可又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但有一点,他明明白白的透露给她,萃薇的死并非蹊跷,她定然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能容忍的事。

至于是什么事……阮烟想不出来。舟车劳顿,加上孕期不良反应,使她没有心思在此事多纠结,很快便抛之脑后,抓过一只软枕,抱着陷入昏睡。

司君墨见她熟睡了,方才移开目光,投至窗外荒郊景色。

他确然是不会武功的,但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至少……反杀一个持刀行凶的女子不成问题。

若是遇上山匪流寇,他自然是不敌的。但他一点也不担心,有些人,会在暗处默默守护,以偿那愧疚之情。

司君墨心情甚好,待下了马车,改行水路乘船,他极有兴致地立在船尾吹起箫笛,将那一曲相思之情,尽付这一江山水之中。

待回了那繁华错落的上京,他便只能是那事务沉沓忙碌的司丞相了,儿女情长与雪月风花,皆与他无关了。

……

水路并不陆路好走多少,陆地上乘坐马车,一路颠簸,晃得她头昏脑涨;而改乘船舶,遇上风浪时,便摇摇摆摆,摇得她胸闷气结,想要呕吐。

行了半个把月,可算是抵达京城了,阮烟觉得半条命都去了,整个人疲惫不堪,蒲柳一般弱不禁风,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司君墨面上全是担忧,好几次想要把她抱起,可身份摆在那儿,令他时刻保持理智,不敢那么做。

船只即将靠岸,司君墨便发射了一支信号弹。

当他们刚刚上岸,便见整个码头都被皇城禁卫军包围。禁军首领眼风横扫,目光触及一袭白衣简洁的丞相,眼睛一亮,马上率领手下快步走来,前来见礼。

司君墨搀扶着阮烟,开口就让他们备马车,准备瓜果糕饼等填腹食物。

禁军们这才注意到立在丞相身后,被他半扶着的娇弱女子。发髻松散,长发柔顺,模样看的不甚清楚,但从丞相这般小心翼翼的行动来看,定然是位得罪不起的贵人。

不敢多看,匆匆行了个礼,便立即下去做安排了。

“这一路你受苦了。”司君墨呈上一碗肉糜粥,缓缓说道,“进了宫,更衣梳洗之后,便先去见太后吧。”

阮烟点点头,忽而问起,“依你看,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口中的“他”,自是周明恪无疑。司君墨默了一下,答:“他已行军三月了,大抵就是这几天会有消息传递进京。”

他面上轻松,仍挂着笑。穿上红紫色绘画飞禽图案的官袍,一道去西宫拜见太后时,见她亦问起皇帝的归期,司君墨还是那个答案,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太后不断地点头,手中的一串佛珠捻得光滑圆润,舒心地笑着,拉过阮烟的手,请她身旁坐下,语气慈软爱护,“等皇上回来,知晓你有了周氏的血脉,定然欢喜激动,便是当场写一道封后的圣旨,也是有可能的。”

阮烟赔笑着,内心却不为所动,中宫凤位,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

那厢司君墨直接退下出门了,刚从西宫出来,他的表情不复轻松,挂上了凝重。

当时他还在江淮,就把书信寄到西礁,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

司君墨当即去找尉迟将军,却道尉迟将军一看见他,喜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司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司君墨眉峰蹙起,共事九年,这位大将军可从来没这样热情激动过,莫不是皇上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

“你可算回来了!我总算可以离开这里,往西礁支援!”尉迟将军摘下钢帽,大步往外走。

司君墨拉住他,沉声道:“西礁的战报可是传来了?”

尉迟将军表情刚毅而沉重,“对,五天前就传递过来了,但陛下不让我外传。”

司君墨心一紧,“究竟发生了什么?”

“陛下战败,且被掳了……”

饶是司君墨这样镇定的人,这时也免不了震惊,嘴巴微张。

他怎么会战败?周明恪他,本身就是战争,谁都不可能战胜他,谁也不能将他置于败地!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听到他战败的消息,并且还被敌军俘虏……

天方夜谭,不可置信。怪不得他不让尉迟将军把战报公之于众,怕的是人心溃散,更怕有心之人借势而起,让大晋陷入危乱。

“你去吧,我即刻让人给你备马,皇城以北的那支精锐队伍,你也一并率领到前线支援。”

尉迟将军惊问,“城北的那支军队,是陛下留下来护城用的,你让我调走了,那你们怎么办,守在宫里的人怎么办?咱们现在,就得团结一致,最忌城门失守,让异己有机可乘。”

“大将军还信不过司某吗?”

文武二臣对视了一会儿,尉迟将军只好退步,“那么,皇宫交给你了。”

司君墨淡淡道:“你尽管去救援。你当知道,一国不可无君,陛下的存亡,亦关系大晋的存亡。”所以首当要务,就是救出皇帝。

**

西礁临海,是以军队都是水中作战的能手,行惯陆地的晋军也是经过各种场景演练的,而且作战经验十分丰富,毕竟这是一支跟随皇帝走南闯北,打遍天下四洲的强力军队,所过之处,敌军皆是闻风丧胆,不战而降。

可这一次却在西礁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并非斗不过强悍精锐的水军。

虽说水中作战确实是很吃力的,但晋军深谙各项战术,军心稳如磐石,不受一丝影响。

只要再跟对方拉锯十天半月,军力消耗过度,自然也就是进攻擒拿,直捣黄龙之时。

然而他们的主帅——皇帝陛下,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他被俘了,被俘的原因还十分荒谬,完全不能令三军信服,敌方主将站在城墙之上叉腰张狂大笑,麾下战士讥声不断,晋军十分恼怒,但又无可奈何。

他们陛下,看中了人家的数十亩花田。

执拗地想要去夺那片花田,明知那花田距离敌军的据点相近,却还是不听劝阻地去包揽那紫色艳丽的花朵……

据说那花,名叫紫鸢,可致幻,能迷惑人,有些危险的,但那是皇帝的心上人,最喜欢的花种。

变身痴情男人的冷酷皇帝,令万千将士十分不适,亦觉恐慌。

为了包揽那片花田,皇帝踏入陷阱,被活捉。说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眼下,正准备着营救计划,副帅黄师将军头痛地思索了一夜,在天亮之前,终于决定答应西礁国主签下不平等条约。

手下大队怒火喷涌,“大晋乃四洲之主,五洲强国,若是今日签下耻辱之约,以换得陛下安然,待有朝一日陛下回归,第一个便是将黄将军你赐死!”

黄师冷笑,眼睛布满红血丝,是一宿未眠的疲惫。“你若是不能咽下这口气,直接攻城杀了西礁国主泄愤,也并非不可行,但你可知,陛下也将身首异处,双方同归于尽!”

“没有陛下的大晋,就不是五洲第一强国的大晋。”

“你须知,陛下是天之骄子,只要留着一口气在,他必能带着大家一雪今日之耻!”

大队睚眦欲裂,一拳砸在桌上,桌上器具被震落在地上。“都是周子言这个叛徒!若非他临时做了西礁的奸细,若非他临时投靠了敌军,给他们留下线索,在花田布置埋伏,咱们陛下又岂会中招?!”

“他最好祈祷不要被我仲余逮到,我若逮到他必将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仲大队咬牙切齿,嘴里血丝渲染,尽是浓烈的恨意。

……

西礁国主将周子言奉为上宾,瞧他蓝袍俊秀磊落,赞一声仪表堂堂,英雄少年,言语中全是对他的激赏和喜欢。

西礁国主有意把他变为东床快婿,将自己最疼爱的公主嫁给他。

试探地将此婚姻稍微提了提,这提议正中周子言的下怀,当即撩袍一跪,直接拜见岳父大人。

众宾皆欢,笑语晏晏,其乐融融,然双方却是心怀鬼胎,心思各异。

西礁国主想的是,把女儿嫁给他,巩固双方盟约,日后他若是争气,能干掉兄长,登上宝座,那么西礁也能从中获益许多,试图瓜分大晋的兵力和疆土。

周子言斟酒敬了岳父一杯,饮酒时大袖抬起,适时掩去唇边的讥诡。这老东西,送一个公主过来就想彻底把他拉拢?之所以应下这门婚事,无非是想在退兵回国的时候,拿那位千娇万宠的公主胁迫老国王,将割让出去的城池领土收回,合约作废,并且要西礁的国力支持,助他扳倒周明恪,改立新帝。

双方都是爽快人,刻不容缓地布置了婚礼,当天就拜堂成亲。

却在这时,晋军副帅黄师带领一队将士前来谈判。

比起拜堂结亲,当然是谈判要紧。老国王毫不犹豫地撇下准女婿,去往议事阁接待敌军主事。

诚然,这时候的周子言,气候未成,自然没什么重量。

周子言捏紧了酒杯,手背上青筋突起,面上笑容自在,若无其事地与宾客对碰喜酒。

西礁国主老奸巨猾,在签下合约之后,便命心腹将士到刑室里面,给那位威风凛凛的大晋皇帝喂食一丸毒_药。

那丸毒_药名为“断肠殒魂丹”,性猛霸道,可摧残身体内脏,毒发时血管爆裂,若不能及时服解药,则魂殒西天。

有了毒_药的牵制,便不怕放了周明恪回去后,又回来寻仇报复。

那厢周明恪浑身是伤,手脚捆绑于大圆石柱上,身上伤痕累累,灰色囚衣单薄,有些都裂开了,碎布与血肉连在一块,粘稠结块,血腥味扑鼻。

他发髻散开,头发长长地垂在胸前,还沾着些许血水,一绺一绺的,像某种动物结成的网。

他身形颀长提拔,瘦而不弱,即便沦为阶下囚,浑身血污,却不见半点狼狈。

头颅高昂着,瘦削俊美的脸充满冷感,冰灰色眸子寒光冷冽,仿佛能把人冻结。

西礁国主的心腹将士望进他的眼底,被那寒意所慑,不由打了个颤栗,狼狈地移开视线,目光转而投向他修长脖颈下的那对漂亮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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