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2/2）

“前几届最后一场考核给定主题，要求参加考试的同学们自己组成题库，给几天让孩子们设计模型，之后打乱题序，抽到哪题算哪题。”

“禹羲当初设计的题目是什么呢？”

“我有印象，”吴教授抬起自己的魔杖在空中晃了晃，在三个人之间虚构出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塔来：“这个题目名叫‘雾隐’，对不对？”

“其实最开始拟的名字叫‘What made you unique？’，后来觉得太中二就改掉了。”禹羲回答道。

“设计题目的时候在想的问题，到现在也没有解决掉。”他自嘲地笑了笑：“简单说就是一个整日弥漫着大雾的城市，所有人都带着面具，原型是十五世纪的威尼斯。”

顾淮叶终于提着灯走进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塔，塔身弥漫着不见五指的浓雾，灯光仅能照亮面前的十级台阶。

刚才卖灯给她的小贩把灯递给她的时候，眼里的同情差点溢出来，劝了一句：“不一定要进塔去的，那么多人去找最高的那盏灯，都失败了，小姑娘何必去冒这个险呢？”

“不是说，找到最高的真理之灯，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这些雾就都会散掉吗？就算只是再刷新掉前人的登楼记录，雾气都会薄一点。”顾淮叶接过灯，微笑了一下：“这样老板你应该鼓励我进去才对啊。”

“听老人家说，以前雾气比现在还浓呢，大家也都活下来了。”小贩说：“所谓的现实世界，其实也只是传说的一个设想，生活在雾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都说是魔鬼诅咒整座城市，让雾气弥漫，让大家看清楚路，看不清楚彼此，但有时想想，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小贩虽然这么说，但顾淮叶还是进了塔。她试着念了一个照明咒，作用微弱，还浪费魔力，顾淮叶就没有继续使用，只靠常夜灯照明。

建造台阶的材料是普通的混凝土，大约每三十级楼梯会出现一个脏兮兮的半圆平台，从第十个平台开始，几乎每级楼梯都会有奇怪的痕迹，但是顾淮叶不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也无从猜测。

楼梯间隙中也填充着浓重的雾气，雾气中有些模模糊糊、若隐若现的光芒，半圆平台和楼梯之间的间隙甚至大到够几个人同时摔下去。

偶尔半圆平台旁边的塔身会出现一扇狭窄的窗户，从窗户望出去，原本布满城市的大雾仿佛从不曾出现过，城市清晰可见，灯火点缀，人流如织，精致的面具熠熠生辉。城市中随处可见明亮的大灯，在没有雾气的视角中显得过于明亮，但那些大灯后接着的电线却都汇集到塔中来。

……给整座城市提供能源的是这座塔吗？

顾淮叶又爬了几百级楼梯，从圆形平台上转过身子的时候，看见灯光不及的雾气之中有一个转瞬即逝的闪光。她立刻抓着斗篷跑步往上冲，想跟上那个短暂的闪光。

她在自己身上用了一个飘浮咒，奈何学的不怎么好，这个咒语的效果也差强人意，怎么也跟不上那个闪光。顾淮叶只能眼睁睁看着耀眼的闪光消失在遥远的雾气中。

但一顿狂奔，顾淮叶已经忘记自己到底爬了多少级楼梯了，只有楼梯间隙中翻滚的浓雾依旧不变。她停下来缓了口气，休息了几分钟，没觉得太累，就接着往上爬了。

楼梯越来越陡，浓雾中那盏所谓最亮的灯依旧遥遥无期，并且她察觉到手中灯的光芒越来越弱。

顾淮叶没有办法，已经走了那么远了，总不能现在回去吧。但是路越来越难走，周围也越来越安静，远离地面的热闹喧嚣，甚至温度也在下降。

她又继续爬了两百来级楼梯，小腿肌肉已经开始发热，微微痒了起来。灯则完全失去了照明功能，顾淮叶没办法了，只能用了个照明咒，聊胜于无嘛。

不知道是不是较高的楼层施过精神魔法，顾淮叶越爬越想退缩，几次想转身下去算了，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撇开疲乏接着爬。

“我也很想你。”禹羲的声音忽然就出现在了耳边，甚至说话间略带暖意的呼吸声都近在耳畔。

明知是假的，绝对是精神魔法的又一个把戏，但是顾淮叶依旧回过身子，怀抱着不现实的希望：“学长，是……”

接下来的话她直接噎在了喉咙里，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眼睛里带着血丝，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极重，脚步飘忽，穿着件脏兮兮的简陋制服，仿佛刚从活体实验室的笼子里逃出来。

意识到顾淮叶发现她了，那个身影开始迅速接近她，瘦弱身影走过的路都拖着一条奇怪的红色痕迹，顾淮叶害怕到浑身都在抖，呜咽着想往后退几步，但楼梯太陡，没办法倒着上去，她只好慌张地喊：“你不要过来！”

已经没用的那盏常夜灯被她甩过去，想要砸退逼上来的不明物体，但是瘦弱身影一偏身子就躲了过去，那盏灯沿着楼梯往下滚，磕碰过程中又发出一点点残存的光芒。

顾淮叶刚才走过的所有楼梯上都带着那道奇怪的红色痕迹。

她彻底崩溃了：“你一直跟着我对不对……那么长的时间里你就跟在我身后不出声你到底是谁啊不要看着我！”

瘦弱身影终于逼到眼前来了，顾淮叶恍然发现它长着自己的脸，然后就被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她飞快坠入浓雾中，之前雾气中模糊的那些灯光一盏一盏经过她身边，那是一个又一个人形生物，被牢牢绑缚在电池底板一样的基座上，线路从他们身上延伸出去，延伸到塔外，供给整座城市的电源。是之前进入这座塔的其他人吗？

顾淮叶感到了熟悉的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