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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蓬船听雪(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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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只不过是小时候离家早,找不回去了,只记得是从南边来的。”陆婉华其实回去找过,可是等她有机会回去的时候,才发现她连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连那个最后给她做包子的女人,陆婉华都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轮廓。

“姑娘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

“说不上命苦,现在能吃上饭,能弹个曲儿,还能坐在这蓬船里看临安的雪,谈不上命苦。”

“也是,那我们这,算是,同是天涯的游子?”

“嗯,游子。”

雪下得更大了,陆婉华看得入迷:“真美啊。”

“临安很少下雪,但是一下雪,就这么美。”

对啊,临安下雪真的很美。那天晚上,两个回不去家乡的游子,在蓬船里,相依在一起,看临安的雪。

夜里,在佟员外的家中,陆婉华弹的是《孤山行》,痴情的女子,深情的书生,在孤山上一见如故。有人说,命中之人的模样,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等你见到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陆婉华见到酒桌上的章楚曦,慌了神。陆婉华是在七亭桥边初见章楚曦,在蓬船上第二次遇见了章楚曦,而等到宴会上,已经是第三次遇见章楚曦了,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骨子里那个人的模样,有点晚了,但是还好,不算太迟。

年少时不懂情爱,她在馆子里长大,有姐姐告诉她,床上的欢愉就便称得上情,倘若再能为你赎身,那大概是算得上爱了。可是看章楚曦的模样,她大概懂了,那种感觉,和听来的不同,她只觉得,茫茫的世间,这个人的出现,像是在淋雨的心上撑起了一把伞,向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点了一盏灯,在雪夜里支起一个火盆,在奔跑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伸过来了一双手。

陆婉华有些不敢去牵那双手,也舍不得放那双手离开。

章楚曦是来和佟员外商量水运生意的,这是陆婉华从宴会上听来的。佟员外有着临安城大大小小众多码头,每年把这里的丝织和竹子,顺着运河,送到大陆的每一个地方。其他的陆婉华听不懂,她只知道,做这些,大概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商人。而自己呢,就像现在做的事情一样,弹着小曲儿,博人一笑,酒喝完了,宴会散了,也就把自己忘了。

从佟员外家里离开的时候,打更的也敲响了梆子,宴会上酒喝的正酣,而陆婉华回头找不到那个人的身影,正准备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要走了吗,雪天路滑,我送姑娘回去。”

大雪里,陆婉华撑着一把青色的制伞,转过头,看他,看那个自己骨子里刻着的人。

但是陆婉华没有说话,也不敢久看,垂下头,意思是没有拒绝。

章楚曦为陆婉华撑着伞,两人并肩,走在去往渡口的路上,打更的梆子声,依旧在巷子里回荡。

“我离家去启安闯荡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大雪的晚上,梆子响了几声,背着行囊,就走了,走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走出去很远的时候,突然回头一望,才觉得,心里空空的。”

陆婉华抬头,夜色很暗,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但是却能听见他那颗空荡荡的心。

“初见的时候,就觉得姑娘眼熟,仿佛见过,今天再见到姑娘,突然觉得空荡荡的心,踏实安稳,我觉得,应该是前世,就和姑娘相熟,今天与姑娘再见,应当是姑娘再回到了我的心里,才觉得整个人是完整的。”

陆婉华站住了,再次抬眼瞧他,却发觉眼前变的模糊,原来是有泪滑过。

大雪纷飞,但是陆婉华却觉得很暖,四周很静,但是陆婉华却觉得自己已被风卷走,走了千里万里。

夜晚的临安,安安静静,静得只剩下了一句话。

“等我谈下了这桩生意,有了钱,我就带姑娘走。”

原来他也是这般想的。

原来他是打算带我走的。

那是陆婉华最快乐的日子,她瞧着窗外的景,突然有了盼头,有了念想,她每天可以独自一人去单纯的思念着另一个人,这是一种甜美的思念,把心都甜化了。

可是章楚曦最终还是没有带陆婉华走。

应该是因为这世上的事,终究不似画本里演的那样美满,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那日陆婉华,隔着窗,却听见章楚曦,对着另一个姑娘说着:“姑娘貌美,自然倾慕。”

谁不喜欢貌美的女子,哪个才子不是多情风流,命中注定,缘定三生的故事,就算是有,又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这么一个可怜人的身上。陆婉华在笑自己,笑自己傻,笑自己可怜,笑自己还在信这些小孩子听的故事。连亲生母亲都尚且会抛弃自己,一个三面之缘的人,怎么会就此许了一生。

“婉华,我带你走。”

“走?去哪里?”

“去乌镇,去启安,或者去你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章公子,你连我想去哪里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走。我累了,我哪里都不想去,你给不了我安定的生活,就不要来打扰了。”

陆婉华在章楚曦走的那天,一个人在屋子里,又弹了一遍《孤山行》。落魄的书生,一朝为了前途奔波去了千里之外,那所谓的缠绵的爱情,也只是人在悲伤失意时,聊以慰藉的良药罢了,等哪日伤疤忘却,就会嫌它苦涩了。

只是陆婉华不知道的是,那句话,她听漏了后半句。

“姑娘貌美,自然倾慕,只是章某心有所属,恐负佳人。”

原来天意就是如此偏爱弄人,所有的苦涩故事里,最让人心碎的,就是“错过”二字。

在梦里,陆婉华与章楚曦相遇在七亭桥下,章楚曦捧着包子,笑着问她说:“在下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倘若梦里都是这样的故事,又有谁,愿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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