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天刚亮，季北就被廉泽给叫醒了。

他睁开眼，窗帘已经被拉开。夏天的早晨，橙里融着灰，季北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毫无焦点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

季北昨晚睡得很好。廉泽睡相好，呼吸声几不可闻。房间里荡着两个人一样的沐浴露味道，他倦极了，没一分钟就坠入梦境。

廉泽把他行李都拆好了，要换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床边。季北一边穿，一边终于觉得奇怪：“你怎么跟老妈子一样，我又不是没手。”

季北完全忘记自己昨天说的“避嫌”，被子一掀就换衣服。廉泽转开目光，没接季北的话。

季北穿好衣服，套上裤子，拿到的是廉泽的外套。

“这不是你的衣服吗。”

廉泽靠在窗边，光被挡掉一大块，“你的太薄了，穿我的。”

季北穿上了，有一股类似薄荷糖融在苏打水里的味道。

两个人包了车，远远地就看见白雪覆盖的山脉，料峭孤耸着，威严而浩荡。车子从北坡上了，大片的绿林铺陈开来，头顶密密麻麻地全被树枝拢住了。脱离现实感的世外桃源，让季北神经都战栗起来。

他们下了车，清晰地感知着脚下的土地，背着包往温泉走。

“在这里吃了同一个温泉蛋的情侣，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两个人正研究着放着卖的哪个蛋最好吃，廉泽神色认真地说了一句。

“谁说的。”季北眼睛都没抬。

“我说的。”廉泽没想到谎言破碎得如此之快，边笑边说。

季北觉得他实在幼稚，抓了一个，付好钱了。看廉泽两手空空，问：“你不吃？”

“你给我留一半。”

“你他妈不能自己买？”

“不买，你不给我吃，我就不吃了。”

季北忍耐了几秒，知道廉泽这个疯脾气言出必行。气想一口吞掉，看着廉泽背着包，眉开眼笑地在跟路人搭话，最终只咬了一点。

“吃你的。”季北把蛋塞给他。

温泉蛋溏心，季北摸不清到底几分熟，象征性地只吃了白。

“你没吃到黄啊。” 廉泽看了看，“要不我渡给你。”

“渡你妈啊。”季北感觉青筋直跳。

廉泽笑了，把鸡蛋乖乖吃了，还没吞下去，囫囵不清地说：“好吃。”

季北怕他说出什么因为你吃过之类的屁话，赶紧往下一个景点走了。

他们吃了饭，去了瀑布，林海，最后才去的天池。

脚下是砂砾，碧蓝的天滚着奢侈的大多的云，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天空压得很低，毫无边际，直直地坠入被山围着的一方天地来，倒映在水里，却又能看见水原本的颜色。

蓝的，平静的，包容万物的颜色。

从地面蒸腾的热气里，因为直摇而上降低的温度，跟在低地感受到的奇妙地不一样。

凉爽的，湿润的，留不住的温度。

季北站在刻了天池的石碑旁，看着像守卫一般忠诚圈成圆的山，似梦似云一样的白色的气包围住他。他垂在裤口旁边的手，微微地动了一下。

酒吧见到童知心的那次，年少莽撞，季北堪堪为刘宇燃湿了眼眶。电影院里，他是为电影掉的泪。所以严格算来，他并没有为刘宇燃哭过。

而现在，宏阔的大自然送来了一只抚慰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轻轻打开了他死命压住的栓。那些梦一般的回忆，不合时宜地全部跑了出来。

他想念刘宇燃的发丝，刘宇燃藏在眼角下那颗小小的痣，刘宇燃的体温，耳廓，冰冷淡然的眼神，刘宇燃的一切。

这本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它适合忘却红尘，适合斩却三千烦恼丝，唯独不适合伤春悲秋。

但季北哭了。

他哭得突然，不发一言，大颗大颗的泪珠接二连三地从眼眶里滚出来往外掉。

他对刘宇燃多好啊，他从来舍不得让他为难。呆在一起的时候，连挨到感情一点点边的话题，他都从来不碰。他刚刚发育好的身体，折来折去，半夜清醒，看到刘宇燃黑暗里的侧脸，还觉得心是甜的。

那半个寒假，两个人吃完饭，缩在客厅里，看电影打游戏，让他错觉整个人生最大的幸福都降落在那里。他偶尔抓住刘宇燃放在他身边的手，想他在教学楼下等他那几个晚上，觉得老天对他不薄，命运被安排得刚刚好。

但事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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