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第九章

杜兰特庄园依旧如同往常那样，没什么好叙说的故事。

来自旷野的风千年如一日的吹着，攀过安第斯山脉，顺着水系，依次抚过这片土地，而其上生活的人们和潘帕斯草原上的羊群一样，感受着这风，被它吹拂着惶惶睡去又惶惶醒来。

于是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今夜或许有什么不同。

远在埃斯公蒂德，另一片玉米地里倏然燃起火光，嘈杂的人声、铁器敲击的钝响和惊惧的喝骂吵醒了夜空，很快，猩红的血液也泼洒进狰狞的火光之中。

不明所以的人们狼狈地穿上破损的衣衫，或光脚或踩着只剩一只的破`鞋惶惶逃走，留下红着眼睛红着额头红着满身衣衫不明亲敌举着冒烟的火器和冰冷的锄头拼斗出更火热的血泊来浇灌枯萎的秸秆。

残余在夜晚的云和月沉默地注视着一切，渐渐，声音平息了，无处吞噬的火光也平息了。

粘稠腥臭的血液浸润土地，深色的泥土更深了，那些不出踪影，一切又归于寂静。

留下一片惶惶然的残像。

翌日，一则奇闻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很快，比人们的脚程快得多的流言就传播到了大陆的另一端。

德利特先生刚下了马车，就神秘兮兮地拉着唐·杜兰特问道：“你知道昨晚上埃斯公蒂德的那件事吗？”

唐·杜兰特冷冷道：“如果你是说三天前的凌晨发生的流血事件的话，我知道。”

德利特夫人和他们娇俏的小女儿落后两位男士后一步下了马车，两位绅士忙着去讨论那骇人听闻的稀罕事，没有一个绅士去帮助穿着厚底高跟的两位女士。

德利特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自己不解风情的丈夫一眼，可惜德利特先生的背影并不能瞧见这一幕。好在丹尼尔总是一个合格的下属，他早就准备好了软凳，快速地为两位女士铺好阶梯，搀扶着她们下了地。

德利特夫人摇了摇手里的翠柄白羽扇，笑着道：“艾莎呢？我的小甜心怎么不见人影？我和阿妮塔都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妈妈，说不定艾莎还在睡觉呢，她哪次不是到太阳爬上她床头硬撑开她眼皮才肯动动她那尊贵的屁股。”阿妮塔手里捏着一柄不及她母亲手中那柄华贵的羽毛扇，眉目中闪着戏谑的光，“杜兰特叔叔总是这么溺爱那个小坏蛋，真叫人羡慕。”

德利特先生走出一段路，发觉自己忘记了妻女，又回过头来招呼她们，两条深厚的法令纹挤出一张严肃的冷硬面孔：“嘿，你们在那儿傻站着说些什么？快跟上！”

阿妮塔挽着母亲的手臂，笑着亮起嗓门，摇了摇手里的羽毛扇回道：“我在和妈妈在夸奖您的慷慨大方呢，爸爸。”

德利特先生松了方正的下巴，咳了一声：“不要总是到处炫耀你们的扇子！”

说着，他扬着下巴矜持地给杜兰特介绍了一下：“她们两个就是这样，喜欢炫耀，女人嘛，哼……我不过是顺手从刚刚从东方回来的船队手里买了两把扇子而已，据说是中国皇宫里流传出来的款式，假如不是那些突厥猴子不识趣挡住了帝国的道路，这样的扇子一点都不稀罕。这种虚浮无用的玩意儿，居然抵得上好几匹东方丝绸的价格了，也就女人们会喜欢了。”

杜兰特不大在意的嗯了一声，敷衍过了这个德利特惯例，转回刚刚的话题。

“你刚刚说到菲利普……”

“噢，是的，菲利普，那个矮胖子菲利普。”德利特咬字刻意含混，听不清他到底是在说胖还是矮，不过见过菲利普的人都知道，他又胖又矮。“瞧瞧那些野蛮人……听说菲利普的肚皮被开了刀子，白花花的脂肪流出来，长长的一条，可比他的腿长多了——真是可怕，要我说那些臭烘烘的下等人就该被赶去查拉特南戈和那些不开化的卡尼巴尔一起去学羊驼吃吃草，修身养性，给他们吃玉米都是在糟蹋粮食，猴子总归是学不来做人的，更何况还是些要吃人肉的恶魔。”

杜兰特没有接话，他知道德利特从不需要什么附和，他不喜欢，那会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让他失去“灵感”，杜兰特不喜欢接话正好符合他的胃口。这也是为什么他和杜兰特先生的友谊如此牢固。

“不过要我说的话，那个愚蠢的矮胖子也是自找的。”德利特先生立了立他的衣襟，昂起他金贵的下巴，“我就不像他那样苛刻——你也不一样，杜兰特，你仁慈得和巴尔德洛梅有得一拼了，说实话我不太赞同——他一天只给工人发一顿餐，还不供汤水，只有一张小得可怜的玉米饼，听说还没有我的阿妮塔手掌大呢，真叫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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