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当夜，吃完饭回到石屋的苏伊萨发现，今晚多了半块玉米饼加餐。

阿库图忸怩地把那半块玉米饼递给苏伊萨，咽了口口水：“你……看过你的包了吗？”

苏伊萨把那半块玉米饼推回去：“看过了。”

“那……”阿库图挠挠头，“你没发现少了什么吗？”

“发现了。”苏伊萨点点头，看见阿库图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那天晚上醒着的。”

阿库图闷闷道：“……对不起。”

“没关系。”

少年黑过了头的脸上看不出到底是红是白，因为长时间的饥饿他的颧骨突出，面颊凹陷，显得一双本就大的眼像是翻肚皮的死鱼一样大得骇人。苏伊萨拒绝了他的偿还：“你几岁了？”

阿库图捏着玉米饼一头雾水：“十六，怎么了？”

“没什么。”苏伊萨打量了一下他浑身的皮包骨头，“你吃吧。”

说完，苏伊萨就面朝墙壁躺下了，阿库图只得咽下剩下的话，琢磨着苏伊萨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慢吞吞地吃光了他特地留下的那半块玉米饼。

没关系是指原谅他的盗窃了吗？或者是一些别的意思？阿库图胡乱猜测着，他心底升起一股隐秘的期盼，或许，或许……

他闭上眼，准备入睡。

或许……他将会拥有一个朋友。

苏伊萨在半夜的时候清醒了。

今晚格外安静，他坐起身来，月光只在那开口处的一小块方寸停驻，他静静地坐了会儿，掀开被褥，披上外套，起身。

他谨慎地绕开那些杂乱的肢体，不去听毫无意义的呢喃呓语，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到月光之下。

有时候他背上的那块伤疤会让他毫无征兆地在夜半醒来，那疼痛如同一把钝刀子在他身上撒娇，摆脱不得，又不至于叫人疼痛难耐，只是让他无法继续做梦。

夜色中的杜兰特庄园沉静得如同安睡的修女，肃穆安详，而泛着蓝的月光为她披上一层圣洁的纱，又好像是撒上了一层微甜的糖霜，诱人深入，一探她的神秘。

苏伊萨动了动肩背，呼出一口气。

夜晚令他放松，人已经入睡安眠，整个庄园——大概乃至整片大陆，都只有他与夜风仍在其上游荡。杜兰特庄园其他地方他并没有去过，他漫无目的地晃着，路过一片果园，又翻过一座小丘。他拿出衣服兜里的那根没送出去的纸烟叼在嘴里，他没有带火柴盒，不能点燃。

不知不觉间，月亮隐入云层，浓郁的黑暗盖下，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似乎顺着烟管带出了些许烟草味儿，叫人精神一震，剩下的所有睡意都被驱赶了个干净。

他走到了主屋附近。

一旁的空地上堆放着石块和破布木，视线模糊不清，远远看去，杂乱无章地混成一团，分不出哪一堆是什么。苏伊萨走到近前，倚靠着坐下，和那团阴影融在一处，仰头打量那座主屋和另一边仍只有个轮廓的新建建筑。

过于宁静的夜色会让人的头脑也安宁下来，他竟然就这样在这里坐着，听着自旷野而来的风的呼声，数着流云，枯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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