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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竹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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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春的金陵就像重获青春的美人,化了雪、退了寒、褪下了冰雪的裘袍,显得温婉且柔情,由耄耋化为了豆蔻。万物温存且生机盎然,大约有了几分“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影子,向所有人拍板叫嚣着生命。

旷阔天际之中,那一只雪白的信鸽自北方飞来,混在云端之中,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教人捉不到影子。

它展翅而来,穿越山脉丛林,最终悄然落在王竹石卧寝的竹窗架上。

王竹石这时方能下床,却也走不动几步路,想来几日顾济的痛惜斥责,他也仍然十分犹豫着刮骨疗伤一事,一次次地往后退去,“再晚些、再晚些吧”。

他见着信鸽便不顾右腿下了床去,一踩地便是极其尖锐的刺痛。王竹石紧紧蹙眉,怕是这个“再晚些”也晚不到哪里去了。

竹窗外可谓生机,一片翠绿葱茏之间缀着不知名的花的春意。那信鸽在那竹窗架上跳了两三下,露出腿上绑着的小竹筒。

王竹石慢吞吞地踱了过去,他的动作极缓,从貂裘之下伸出的手显得苍白、无力、冰冷,他相较先前更瘦削,骨头的轮廓清晰可辨,在这一抹春色之中显出了悲秋的萧瑟。

他取了竹筒中的信条,细细展开了那纸条,上头寥寥几字却令他眉头深蹙,竟还透出了几分肃杀之感。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那病体纤纤的落魄文臣了,他是马背提刀的浴血猛将,他脚下站着的是点将台,他要做的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王竹石将那纸条攥紧了、捏皱了,头颅都不同寻常地高抬着,褪去了这几日融化而出的暖意温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冰霜又将他整整冻起,寒气凌人、目放傲意,这才是他右相王竹石!

他再转过身来,一深一浅地往门外走去。步子极稳、也极沉,仿佛要去的地方是黑暗、是炼狱、是一去不复回。

他苍白冰冷的手背蹭过火盆的架子,却似是毫不在意那手背传来的烫伤之痛,王竹石只是眼也不转地抬手将手心里的纸团丢了进去。

那纸团被丢了进去不消片刻便成了灰。

王竹石推开门去,阿九正站在门口候着,去回春堂受了教,倒也规矩了不少,只是他仍不敢多直视王竹石那双深沉的杏眼。

阿九看着那苍白的下巴,刚想开口问:大人有何吩咐。

王竹石便沉沉开口先道:“阿九,取一根手杖来。”

阿九一愣,惊愕过多,也不怕了,抬头愣然看着王竹石,只是看见那微微眯起的杏眼和那紧蹙的眉头,阿九便又回过神来,匆匆跑去取来了他准备已久的手杖。

阿九动作很快,一个眨眼便捧着一根手杖回来了。王竹石接过那竹制的手杖,略微长了一些,但手感顺滑且结实。

“很好。”他轻声赞了一下,但也不知是在讲那竹杖还是在夸阿九。

阿九露出一个笑来,瞧着傻乎乎的,教人安心,教人放松。

“大人喜欢就好。”他那张略黑的孩子脸蛋透出了红来。

王竹石低头瞧着那讲话带着乡音的孩子,喟叹了一句,“若是能一直这般……便也是好了。”

阿九并不明白,他不需要明白。

王竹石更不会多讲,撑着拐杖便沿着长廊而去,离开前淡淡地落下一句给阿九。

“把屋里的火盆清理一下。”

阿九犹犹豫豫,还是跟了上去,轻声地问,正如他初来时问王竹石是否需要手杖一样小心翼翼,“大人,屋子里还需要火盆吗?”

王竹石却仿佛没有听见这个问题,他答非所问道:“那炭火太过熏人。”

这话说得轻,却凛然带着寒意,直嗖嗖地往阿九背上刺,阿九闻言一缩脖子,那股红晕退下去了,又便会了初入王府的阿九,却是连下巴也不敢看,“是。”

阿九退下了,等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了淡了后,便只剩王竹石竹杖的“哒哒”声在长廊上响着,规律得很,跟他的步子一样,一深一浅。

陆琅遥遥地听见便探出了头。他略惊愕地看着王竹石手中的竹杖。

王竹石却没等他张开嘴就抢先道:“你的字练得怎么样?”

“……还行。”陆琅只好咽下了话去答他。

陆琅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再把眼珠子转回来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想问这竹杖,却又听王竹石道:“诗经背到了哪里?”

“……”

“三字经总归背全了吧?”

“……”

“三字经背完了,那便是时候开始背千字经了。”

“……我,”陆琅舔了一下嘴皮,“诗经还在背。”

王竹石也不意外地把头点点,拄着竹杖进屋去了。

进了屋便暖和了许多。火盆旺着,屋里被烤得热气腾腾。

王竹石只觉得温暖,但他却发觉了其中的问题。自己需要火盆是因为体寒,但陆琅显然并没有这样的问题,王竹石蹙眉道:“待这样的屋里,你竟不觉得热吗?”

陆琅先没接他的话,只是拿起自己的练字纸,满是张扬地说:“现在的字,好看吧?”

王竹石没怎么仔细看,面对陆琅他整个人就都是化了冻的春水,方才结起来的冻立刻碎了,那股傲气、杀意、威严全然消散,他只是柔声道:“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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