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2）

然后他就仰起脸，定定地望着他的大哥。

虞月亭神色又气又怜，哑着嗓子训斥他：“送你出国，你不好好读书也就算了，怎么就同这些亡命之徒搅在一起？尤其那个阮致嘉！从你介绍他给我认识，我就觉着那不是什么正经人……”

虞月文没回答他，只沉默着，像是说不出来话的样子。他忽然想，处决那一批革命党人的名单，倘若要经过朱批勾选，拿给小皇帝御览，那么大哥日日随侍御前，又深得帝心，他是不是也都一一看过的？或许他还点了头，催促过天子提笔的。

虞月亭继续痛切地说下去：“我知道，你跟他好了，是不是的？”

虞月文一惊，他从没有想过，大哥原来是这样想他与阮致嘉的关系的。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阮致嘉只是我的朋友。”

虞月亭显然不信：“跟人好了也没有什么……你要是非喜欢弄那些，就同阿景一样，在外宅里养上一两个，你看我几时管过他花钱养的是男是女？你却偏要和逆贼混到一起，你——你看看罢，他如今已是死了！”

虞月文听到那句痛心疾首的“死了”，心里只感觉到无限的空茫。

虞月亭还在往下说：“他比你年长那些岁数，无非是骗着你，骗你资助他钱财，好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现在不可收拾了，你却待怎么办？”

阮致嘉是他入会时的介绍人，也是现在还在京城的这些人里的领袖，确乎与自己极为熟悉，是他孤身在外时最受之照料的前辈，也是他忘年的密友——但他从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大哥就是这样看待他们二人的。

“你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他们做的那些？”

虞月文听着他的问话，心内一阵愤恨，魂魄仿佛都在空中飘飘摇摇地浮荡着，就俯视着这牢狱里的可悲的兄弟。但他面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惨然地却摇了摇头，极难过也极无力地开口：“大哥，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的。”

虞月亭不说话了。他看着他年轻俊美的幺弟，慢慢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压低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当真……没有参与那些逆乱之事？”

被质问的那少年人先是愣住，过了一会儿才极凄恻地反问：“原来……大哥也不信我的。”

回忆滑到这一幕，虞月文忍不住又笑了笑。

虞月亭一定后悔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