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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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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鼎今晚重开,排场挺大的,好一批人物莅临,一干人等被要求仪容仪表,首要,就是打扮得像个人。柳亚东不太爱照镜子,他这回厕所里多瞥了几眼,吓自己一跳:操,这头发,野人么这是?他搁心里默默地数了数日子——来好几个月了,竟快小半年了。

素水乍然回暖,群鸟动身归乡,僵了一冬的指头麻得发痒。焦丽茹驱车带三个人去了素水县商区,一路是灼白的太阳。去百货大楼买衣服理头发前,四个人吃了简单的一餐饭。是个挺雅的私房菜,门庭冷清,应侍在缩在柜台里剪指甲。焦丽茹点单的时候,应侍把一叠菜谱掷飞到地上,焦丽茹朝她笑:“脾气大生意就做不大。”胡自强抢焦丽茹一步蹲下去捡。“谢啦。”焦丽茹嘘着嗓子,话拂到他耳边。

马路牙上停着鸟,用喙啄一地瓜子的碎皮,再扑棱着飞走。兰舟倒不用吊着胳膊了,打着石膏做点常规动作,不大动就没事。他面朝门外愣神看着,眼一会儿就晃花了。他发茬后面凸出一枚骨节。柳亚东盯着,一手纸杯一手烟,搞得倒像他蛮沧桑。

商区有个百货楼,贴长条的奶白瓷,嵌一码色的蓝玻璃,映着天光云影。前几年它能算素水县区独一处,如今多了个宏茂商厦,也就不新鲜了。非要说个特别的——百货楼顶层是东风电影院,78年开起来的老影院。电影如今是不新鲜,原前计划经济那会儿叫一个凤毛麟角。电影制片厂只拍不放,中影负责统一发行,一市一县就那么几份拷贝胶片,影院串片儿播放,跑片员蹬着自行车满世界赶,生怕误了放映的点儿。

一说,焦丽茹倒回忆起自己做姑娘那会儿:“有个跑片的,骑车在我们文化宫边上栽了个大跟头,车也栽坏了。他蹲那儿啪嗒嗒掉眼泪,过路的呼啦围上来,问怎么了呀小伙子,他说跑片赶不上点了,要罚工资了。一群人就帮着出主意,有的给他上链条,有的给他拿水,有的给他硬币说你坐公交赶一赶,后来来了个骑幸福250的,五大三粗的,他说你来,我骑摩托带你走。”焦丽茹觑着眼,“有时候觉得那会儿的人,都善得很,没什么坏心眼子。”

谁也没应这话,柳亚东更好险没从鼻子里蔑笑出声。

“我是难得来。”焦丽茹从提包里又顺出根女烟,说:“请你三个看场电影吧,汽水要不要?”

你说一瞥里的印象有多深呢?可能很久。一场电影时长的呢?那就更深更深,搞不好一辈子难忘。因为这个电影,柳亚东和兰舟都对“女人”定规的理解做了改变。女人其实不是愈艳愈好,疏淡不语的样子,也挺美;女人也不一贯是懦弱矜持的动物,“我爱你与你无关”,用轻巧的谎言埋葬一生的牵念恋想,果决勇敢,叫人错愕地消化不了、自惭形秽。银幕上开篇就是萧瑟的严冬,颜色也灰灰的、黯黯的,琵琶曲琮琤作响。观众席上人还算不少,三三两两簇成一小团一小团,切切察察总有交谈。

本来要坐一排,结果空位置不够,只能拆开两两邻座。胡自强挨焦丽茹坐前排,柳亚东挨着兰舟,那一排就他俩。兰舟拿着份糖炒板栗,刚出锅的,隔着袋子还滚烫得很;柳亚东拿的是两瓶海碧汽水,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玻璃瓶上凝着一层水珠子。柳亚东摸黑要递他一瓶,扭过头,看见他用舌卷掉唇上残余的几粒栗子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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