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上)(1/2)
夜里辗转反侧,窗棱滑过一枚晕月。柳亚东突然想一个人踢脚靶,最好全神贯注、能挥汗如雨。
棕绷床算是个老手艺了,源自老上海,是已鲜见的卧具。因为床是棕丝织造,绷久了会松垮,人睡进去则会陷落进中央,像鱼被大网兜住。柳亚东和兰舟就被兜在了中央。他俩向两侧挪,像往水的两岸爬。柳亚东手垫在脑后,两眼瞪着天花板,喊:“胡孙儿,胡孙儿。”声儿不大,没人应。
兰舟侧卧向右,吱呀响了一声,“睡着了吧。”
“牛逼啊。”柳亚东嗤嗤笑,“这都睡得眠,跟胖子待久了。”
兰舟:“比干瞪眼睡不着强吧?”
“说我呢?”
兰舟没接茬。——废话。
大玉有个理儿:人没有什么好人坏人!只有忙着活跟忙着死的。类似的话有一百个人说过,同时逻辑也不通,但就是有股谬误的力量。柳亚东算没被忽悠的那一个,对善恶,他仍有基本辨别力。
邵锦泉,焦丽茹,涂文,侯爱森,厉......总之,不会是干干净净的绝对的好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和穷困孤傲的自尊心正操蛋地揪斗在一块儿,让柳亚东睡不着。好比出狱,迎面遇险沟,就他妈一头溺死,也不会愿意说:哎操好险我还是回狱里蹲着吧。人到十七八,天高海阔近乎胜于一切。
“船儿,你好像一点都没......”怎么说?柳亚东眨眨眼:“没在犹犹豫豫。”
兰舟:“我蠢,没你心思多,凡事......我也琢磨不出一二三。”
柳亚东:“反正,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要求?”
兰舟胳膊横在额头,“嗯,听你指挥。”
他蠢么?狗屁。柳亚东能信才叫蠢。
“你手的痂结实了么?”
“真巧诶。”兰舟笑出一声:“刚给我抠淌血,我不知道是不是。”兰舟手往眼前凑凑,想看清是不是红色。
“你手怎么那么欠呢?”
柳亚东弹起身,伸胳膊去够碎了罩子的小花苞壁灯。亮一块极黯的黄,柳亚东拽上滑雪衫往肩上一披,盘腿坐床沿上伸手:“我看看。”
兰舟也坐起来,递手过去。痂掉了半截,嫩肉沾着血,惨兮兮。
“抠烂得还挺艺术。”柳亚东像端看一件元青花,乜斜兰舟。
兰舟缩回手,往嘴里送,“是痒得我忍不住了。”
你不能说柳亚东流氓,流氓是种习惯,不分对象,但他就只对兰舟这样儿。他目光吸附在他唇齿间,看星点红白的颜色在他嘴巴蠕舐间隐现。吮这个字就黏答答的,写出来就含着不干不净的引申义。柳亚东挪开目光落到剥漆的桌角,飘飘忽忽。壁灯接触不良的一闪,柳亚东心里一皱。搔搔鼻尖,他顾自反问:你他妈虚什么呢?!为表示没什么,就又看回去了。兰舟有所察觉,下意识接他目光,睫毛一卷,嘴正剥离手背。他嘴巴水光光的,当间断掉根丝。——柳亚东有根筋,当即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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