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1/2）

推门进去，环视一周，都心一宽松：比龙虎还强些呢。长虹小电视、荣事达空调、立锥大小的独卫、油腻腻的小厨房。这他妈以前哪敢想？胡自强踮着脚往里走，轻声说：“我还当要住地下室呢。”柳亚东神经病，率先捡毛病地方看：顶上的腻子掉得瘌痢斑剥，睡觉记着别张嘴，防着噎着；踢脚线上一圈黄渍，不定淹过几回水；屋里潮阴阴不临阳，他手腕子又得翻脸；最关键——一张行军床，一张棕绷床。这不他妈设难关呢么。

胡自强往行军床上一撂包，按着扁塌塌的垫子：“赶上我个子大，睡我一个还正好。”

拉倒。柳亚东心里耸眉，摸了摸鼻梁。不用他烦神琢磨了。

“小毛孩儿！”门是三合板裁的，着涂文蹬一脚，颤巍巍地打抖，“出来出来，吃早点！”

餐桌在208，是个麻将桌，铺了块隔水的油毡，辨不出它原先是蓝，是灰。吴启梦睡张单人床，拉了张嫩粉的布帘隔了餐桌。帘漏开一角，探看进去，里头一张脏兮兮的圆镜，一张猪血红的桌案，上头码了不少瓶瓶罐罐。留心再伸个头，能看到墙上贴了些海报，印着同一个女人，皮草浓妆淡漠高傲的神容，别有神秘的女人味。柳亚东对这人没印象，看清了纸上的字——哦，她，王菲，红歌星。

“你吃他也是死了，不吃，他也是死了，你委屈你肚子干嘛呢？找他呀？阎王爷说你阳寿没尽，还得差人给你蹬回来。”涂文勉强凑齐一个锡锅三个碗，把豆腐脑一份份倒满，自己揪断截油条塞嘴里嚼：“女人不吃饭血气不足，以后你那亩地，当心播种了不长芽儿。”

咻！从帘里掷出个女式提包。涂文后脑勺长眼，偏头躲开，包险没砸中兰舟。

“日他妈给你脸了，不分好歹。”涂文呼噜呼噜喝豆脑，冲三人笑：“别管他，吃咱们的。”

挺莫名其妙的，说话不是，不说也不是。胡自强专注挑拣豆脑里的黄豆，一粒粒往嘴里送，低着头吃得缓慢拘谨。兰舟吃不了辣，已经上升到了生理障碍，他豆脑里的油泼辣子少说添了两勺。他不肯说，硬吃，两口下肚就头颈发红。柳亚东干脆不吃了，拽走他勺子，看着他红艳艳的嘴。几乎要咬个牙，他才敢开口：“不好意思。”一点儿没他武校里的牛逼。

涂文嚼着根榨菜，撩起眼皮：“说，别假客气。”

“他怕辣......我想给他倒杯水。”

涂文一愣，继而露出匪夷所思的笑意：“操！哎不是，你仨当你们被绑架着是吧？虚个驴蛋呢？吃不了说呗，下回我买豆浆行吧？”他往墙拐的矮冰箱那儿走，拎起水壶晃晃，“哎对不住，早上没烧水，牛奶喝么？酸酸乳，蓝莓的，齁甜还解辣。”他钻进吴启梦的粉帘，没会儿出来，一人扔了一盒。

“以后有话直说，以后都吃一行到饭了，你拘个屁？”涂文一指自己鼻尖：“怎么？我长张凶神恶煞的脸，唬住你仨小毛孩儿了？”又乐：“也不是啊，你脸瞧着也比我善不到哪儿去啊。”指的是柳亚东。

“您老成些，我嫩了点儿。”柳亚东也笑笑。

话头算捻开了。涂文叼着卫生筷嘿嘿笑，一手支颐，来回看三人：“是真嫩，上过女人没有？”

胡自强矇了，呛了口酸酸乳，奶点子四溅，他窘得拿手捂。

涂文贼兮兮一指他：“耶~你上过！”

兰舟跟着不显地一笑。

“爽么？多久？甘愿的还是你掏钱了的？头回来挺过十分钟我都算你有能耐的！”

吴启梦又砸出来一只小皮鞋，“你他妈要不要脸问这个！”矫揉的尖嗓子。

四个人都望过去，吴启梦出来了，顶着张没妆的脸，眼皮鼻头有点儿红肿。真要说，卸了妆还好看点儿，平平两道稀淡的眉毛，眼型是杏仁状的，鼻头尖出几分精明相，长着一粒咖啡色的痣。他裹了个流苏穗穗的玫红大披肩，一屁股挨着兰舟坐下，端起份豆脑咕咚咕咚，碗就见底儿了。他站起来够桌拐的一罐卤虾酱，撕一半油条折三折，一头蘸进酱里，咬一大口，鼓着腮帮奋力咀嚼。闲着的那手抚着颈子上的指痕。涂文久久没讲话，突然一撂筷子，扯吴启梦衣领：“来我看看。”

吴启梦有颗硕大的喉结，下巴也带着层男人味的淡青色。

“那老头我服了，瘀了都。”涂文扯正他衣领，“你也别不服，推心置腹想一想，是我我也掐你。”

吴启梦冷蔑地瞪他，挥开他的手：“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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