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1/2)
我们运气不错, 抵达温泉的时间掐得刚刚好, 刚在温泉的池水边上落脚放下行装来,头上就积起乌云下起少许的小雪花来。
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少年脱掉外袍, 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色里衣下到水中,衣衫袖摆浸了水, 从轻盈的质感变得沉重, 吸附在皮肤之上透出些许浅浅的肉色。
靠近岸边的池底不深,他在附近试探完池底的深浅形状,便回过头来向仍坐在池岸上的我伸手。
池水虽不深, 但少年也不是特别高大的体型,踩进去池水浸到腰身之上, 在池中向我展开双臂时,便得微微抬起下巴朝我仰视。
浸湿的白色单衣微微透明贴在胸膛上且不说,他额角上已沾了些温泉水升腾起来凝聚的冷却水珠, 顺着脸颊下颚一路滑到衣襟处, 融进勾勒出锁骨凹陷形状的湿润布料里。
我不禁慨叹, 不开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仙道修行流派众多,基本还是我的师公上清祖师爷的锅,他老人家只负责教基础知识,偶尔指点些看得顺眼的弟子深入修行,剩下的全部放任自流,随便门徒肆意生长瞎捉摸。
虽然这种教法使得上清门下百花齐放, 修行路子众多, 但也导致了很可能当初上清洞府里就住在在对门的邻居好友一起闭关, 出来一看却发现对方和自己修得感觉完全不同。只不同就算了,更坑的是还有道法理念上直接背道而驰,好好的邻居瞬间反目成仇的。
这种神秘的道法相悖体现在诸多方面,也包括了对于情爱之事的看法,于是道士们的修行流派里头,有认为寻仙问道应当清心寡欲的,也有把清心寡欲四个字当屁放的。
玉清祖师那一派因为修得比较正统,没有像上清门下似的疯长,我不是很清楚他们怎么算的,但想来以我知道的后辈弟子的状况来看,玉清系是属于不太在乎那一方的。
然而修行的方式清不清心寡不寡欲是一个流派的风格,和个人行为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了,愣着干什么?”哪吒还站在池里,保持着敞开双臂胸怀的动作,半带不解地催促,“曾听闻温泉对身体伤病恢复有许多好处,或许对你也是有用的。”
我看着他,心里兀自叹口气,深刻明白了若非他自己有所意识,大概是不会想起世上还有“避嫌”二字的。
虽说修行之人没有凡间那么讲究——毕竟很多道士之间彼此原型的物种都不一样,还避什么嫌?但既然道人之间也有“缔结婚姻”的说法,总归是有一定避讳的。
和死脑筋的不开窍少年追究这些多半是没有结果的,温泉边热气腾腾暖洋洋的,惹得我生出疲倦之意,也懒得与他计较,便依着他的提议脱了外衫只留下最里层的单衣,递过手去任由他牵着引入池中。
还留着一层打底的衣物,仔细想想确实是无所谓的。
不过有一点总觉得要与他说清楚。
“对我伤势多半是无甚效果的。”毕竟这具肉身没有半点自我修复的功能,零乘于多少都是零。
哪吒仍是实践出真知的腔调,“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我只能说:“行吧,你开心就好。”
哪吒:“我开心做什么用?我是希望你高兴啊。”
“……”
至少一点足以确准。
我总有一日会招架不住他。
…………
很快发现了,浸在池中对我的确有一个好处。
我久违地感受到了能依靠自己行动的自由,在浅浅的泉水中活动,即使两腿动不了,一双手划拨着水倒也够用了。
我泡在水中上身靠着岸边岩石,可以说很是享受。哪吒却对在温泉里泡水并无多大兴致,将我接到池子里确保了周围池底不深没有危险,就自己出水爬上岸去待着了。
少年穿着单薄湿衣,在池畔上背脊挺直盘腿而坐,两手自然地搭在膝盖上,打坐似的坐着,眼睛视线虽向前望着池水,却对再下水兴趣缺缺,完全没这个意思。
这回轮到我仰头看着他,望着望着,忍不住笑出声。
哪吒低头看过来,“你笑什么?”
我说:“你是莲花化身却不爱泡在汤池中,想想觉得有趣便笑了。”
我对着少年微垂俯视的眉眼,忍不住笑弯的弧度,徒劳地掩掩嘴角道:“想来虽说植物天性亲水,可是却从来没听过还有莲花长在温泉池子里面的,何况这还是个硫磺泉。”
“我怎么就成了……”
哪吒刚要反驳,仔细一瞧我的脸色察觉到我是故意打趣,只好带着无奈说道:“我怎么就成了植物?”
“令师以莲花荷叶助你塑身化形,可不就是植物吗?”
“虽然是用莲花为材料做的身躯,但我这好歹也算是肉身啊!”哪吒道,“再说便是论作法宝来算,既然炼成了法宝,当然就不是原本的莲花荷叶了,你倒好,居然还将我视作活生生的植物之身不成?”
我自是知道用莲花炼制的化身并非原本的莲花,毕竟用木头打浆制成的纸张不能等于树。
泡在水里无聊得很,找不到事情来做,总得找点话题来说不是?
哪吒听了我这个歪理,于是说:“既然你无聊,不如和我说说往事?有情人之间即便不推心置腹,也该对彼此之事了解一二,我的往事你再清楚不过,我却对你的从前连一两分都不知晓……还是说,你就这么不愿与我相处?”
“呃,自然不是。”
“那就该叫我知道一些你的事情,我们之间才处境公平了。”
“……”
太可怕了。这人明明自己连“有情”都不是,却对这里头关系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正因为他本质上是连一知半解都没有的一无所知,才更显得能说出这番话来是多么骇人。
我认同他所说的相处之道是正确的,于是很难找到借口回绝。
且在此处拒绝了似乎就相当于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事后很容易反复想起、始终介怀。
也是我这时候被他理直气壮的思路给带进去了。
很久很久以后偶然想起这一茬,我才恍惚意识到,“认同他说的正确”这个念头一开始就错了——男女感情之事本来就不该言及对错的。
而此时我被他说服,觉得似乎的确欠了他一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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