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2/2）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我要见彦！”小狐狸愤怒的吼着。
“你要我说多少遍？！彦大人已经离开了！”深受彦照顾的神主同样愤怒，他张开结界，将小狐狸排斥在外。
小狐狸怒火高昂，它不断冲撞着结界，今非昔比的它已经可以无视结界的攻击，然而神主下一句话让它停下了动作。
“这个结界是彦大人留下的，你若想破坏彦大人的心血就尽管撞吧！”
彦……
小狐狸流下眼泪，待在结界前一动不动的望着神社大门。
神主不去看它，彦在时，小狐狸也成了神社里的一份子，可它这次犯下的错是无法饶恕的！
“将山上那些妖怪统统赶出去！以后见到妖怪不论善恶格杀勿论！”
“我们，要为彦大人报仇！”
“是！”
见不到彦最后一面，连坟墓也无法看一眼的小狐狸落寞的离开了神社，恢复了流浪生涯。
彦教会了它许多，包括强大的法术，彦很聪明，能将人类的术法改良，好让它这个妖怪也能学习使用。
每当小狐狸用彦教给它的东西时，它就会想起彦，对彦的思念更深一分。
狐尾一根根的增长，当小狐狸拥有九尾之时，它终于化为了人形。
能够完美掩饰自己妖气的小狐狸——不，是九尾狐故地重游，他要完成这么多年来的执念，亲自到彦的坟墓前认错。
神社还是那座神社，但早已物是人非，当年的神主等一应人员皆已归于尘土，留下来的只有那条“见到妖怪不论善恶格杀勿论”的律令。
彦留下来的结界在时光变迁中消失，取而代之的结界被九尾狐轻易闯入，他避过所有人来到彦的坟墓前，望着那冰冷的墓碑，颤抖的跪下，无声痛哭。
他后悔过当初的莽撞，无数次的回想，如果回到当时，他一定不和彦吵架，一定好好跟着彦，即使彦时日无多，但好歹陪着彦走完生命最后一段路，而不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九尾狐就在神社附近滞留，每当他想起彦，就会避过神社的人，偷偷来到彦的墓前悼念，即使这种行为会让他更加悲痛，直到那一天，他听到了熟悉的笛声。
“彦，是你回来了吗？”九尾狐抚摸着墓碑，喃喃自语。
待在彦的坟墓前，九尾狐听完了一整首曲子，他似是怔愣般盯着墓碑上的字样，尾巴却不自觉露了出来，摇动不止。
这些年来在外闯荡，九尾狐也见过人死复生，转世投胎的奇闻异事，只是，他从未将这些放在彦身上。
说到底，他是不相信彦死了，虽然早有预兆，但彦离开的实在太突然了。
他曾想为彦寻求续命之法，可彦不赞同也不想用，那次他借机前往传出不死药的地方，结果竟是一场骗局，也因此没见到……
笛声奏完一曲之后就停了，九尾狐没去寻找，但他第二天连着过来了，在相同的时刻，响起了相同的笛声。
接连听了五天之后，怀揣着故人归来的念头，九尾狐满心激动的找了过去。
山脚下，桃花林正值花期，枝头上开满了桃花，宛若粉霞。
一身红白巫女服的清丽少女手持竹笛翩然而立，那背影一瞬间让九尾狐觉得，仿佛彦从未离开，他就在那里手持竹笛，等顽劣的小狐狸归来。
九尾狐潸然泪下，他没听到，少女的笛声停了下来。
“侯襄，有人来了。”机械般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在少女脑海中响起，“就在你身后五米外。”
“33，不是我师傅吧？”少女瑟缩了一下，连忙将竹笛藏在袖中。
“不是。”编号00103的系统看了眼不远处感伤落泪的九尾狐，无比平静的说道。
少女轻拍胸口：“不是就太好了！33，以后有人你早点对我说，别人到跟前了你才告诉我。”
“是你之前说我播报太频繁，让我在人走进以后再告诉你的。”00103据实说道。
“你要分清楚他们是不是往这里来的啊，旁边路过一个人不管来不来你就报一声……唉算了，谁让我选了这里练笛。”少女无奈摇头，随后她转身，看向来人。
九尾狐在她转身的瞬间戴上了狐狸面具，少女看到他一身华服，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腰戴那样的面具，不过仍是弯腰微微行礼：“这位大人，您是……”
“我途经此处，听闻天籁，心生向往，便找了过来。”九尾狐优雅的还礼，他掩去一切伤感，对少女彬彬有礼的说道：“不想竟惊扰了巫女大人，非常抱歉。”
少女被九尾狐那一声“巫女大人”喊得非常不好意思，她拘谨的拽了拽袖子：“大人您太客气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您没有打扰我，而且……我拜在月子巫女大人门下，还未出师呢。”
“原来如此，不过以在下看来，您成为正式巫女也是早晚的事。”九尾狐温和的说道。
“谢谢大人您的祝福，我会努力早日成为正式巫女的。”少女认真说道。
见到少女稚嫩而认真的神情，九尾狐不禁莞尔一笑。
即使被狐狸面具遮住了半张脸，九尾狐的魅力依然不减丝毫，少女看着九尾狐唇角嫣然的笑意，忍不住低下头，脸上浮起红晕来。
“还未请教巫女大人尊姓大名？我名玉藻前。”
少女有些慌乱的抬头看向九尾狐：“哦哦，我是侯，我叫灵衣！”
说完，她害羞的捂住自己红透的脸颊，九尾狐喟叹般的夸赞：“灵，灵巫也。灵偃蹇兮姣胶，很美好的名字。”
“大人也知道屈原先生的《九歌》？”听到九尾狐用熟悉的语言念出那句“灵偃蹇兮姣胶”，少女灵衣顾不上害羞，连忙追问道。
“略懂一二。”九尾狐略带惊疑的看向少女灵衣，“你也知道《九歌》？”
屈原的《九歌》是彦教给他的，当时还是小狐狸的他好奇彦诵读的诗句，听起来很有韵律，便央求彦教他读。只是小狐狸那时很调皮，能安静一会儿已经很了不起，学会读开头的《东皇太一》就撒丫子跑了。
“额，嗯！”灵衣点点头，笑着承认了。
人确实有转世，有时候也会携带着前世一二的记忆，难道说，面前这位少女真的是彦的转世吗？
九尾狐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手，他再次问道：“巫女大人，你是从何人学的吹笛？”
“我是从——”灵衣微微一顿，后又笑着道：“我自己瞎琢磨的，有一次我看到上山的人中，有人带有笛子，吹奏起来非常动听。于是我就托人帮我买了一支竹笛，自己偷偷练。”
“神社里不能惊扰神明，我就来到这里练习。”说着，灵衣不好意思的挽了挽头发，“一开始练习时，因为不熟练非常难听，差点被路过的人当做有妖魔作祟，后来渐渐熟练，我懂了一些方法，才慢慢好转。”
“幸亏大人是现在听到的，要是早点听到的话，恐怕会被我吓到呢！”
“那这首曲子？”这首他常常听到彦吹奏的笛曲，又是怎么来的？九尾狐强忍着激动，装作无意般问询道。
“……哦，我就是自然而然的吹出来了，很神奇啊，感觉就好像我本来就会一样。”灵衣双手握在一起，顶着九尾狐过于专注的视线低下了头。
“……”九尾狐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忽然笑出声来。
“好，很好，巫女大人，您吹得，非常好听！”九尾狐抬起手，用袖子将脸完全遮住，他扬声赞美道：“您吹得曲子，是我这一生中听过的最好听的！”
最后那年，彦已经吹不动笛子了，他只能握着笛子遥望远处，目光平静而淡然。小狐狸凑到他手边，心疼的用脑袋拱拱彦握笛子的手，彦则总是轻声笑着，虽然笑声中气息不稳，但他还是很开心小狐狸对他的关心。
彦珍惜每一个人对他的关怀爱护，别人对他的好他都铭记在心，时刻惦念着回报，却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付出，不求别人的回报。
彦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笨死了！那次吵架时，小狐狸竖起尾巴朝彦大喊。
“好，我傻，小狐狸最聪明了。”彦半倚着纸门，虚弱的笑着，朝小狐狸伸出手，想安抚它。
小狐狸一甩尾巴躲过，然而尾巴却将桌子上那支彦常常使用的玉笛带下，玉笛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陪伴自己多年的玉笛被摔碎，彦心疼的看着玉笛残骸，小狐狸心中有愧，怒火却更盛，它硬是咬牙不认错，还朝彦吼：“你的笛子吹得太难听了！特别特别难听！现在笛子坏了正好！”
彦没有在乎小狐狸的气话，他只摇摇头去捡笛子，小狐狸见他不理自己，干脆扬起尾巴跑掉了。
倘若能回到当时，九尾狐最想对他说，彦吹的笛子，天下第一好听！
九尾狐夸赞完灵衣的笛声，就匆忙道别离开了。
灵衣踮起脚，望了望他的背影，有些疑惑的问00103：“33，为什么你要我说我自学笛子啊？”
“不管是笛子还是曲子都是你教我的啊？”
“侯襄，我的存在不能告诉别人，所以，这都是你自己学会的。”附身成为少女灵衣系统的何意谆谆教诲道。
“可这是撒谎骗人……33，我很心虚啊。”灵衣转过身，朝神社走去，脸上一片纠结。
“不用心虚，侯襄。我是为你而来的，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而存在的。”00103用机械的声音宽慰少女灵衣。
“33！不论你我，这世间的一切都有他存在的意义，没有谁是天生为谁而存在的！”少女灵衣坚定的说道。
“……”00103无言。
“33是我的同伴，是33救了我，33帮我适应这里的生活……33帮了我太多太多，33是我最重要最好的朋友！”
“33，以后我不想再这样骗人了，这一切明明都是你的。”少女灵衣说着，皱起了眉。
她软声道：“33，你答应我好不好？”
“为什么？”00103不解的问道。
他也为了任务当过别人的系统，可其他人都是欣然接受了他给予的一切，并且理所当然的将他给予的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只有侯襄，将他给予的依然视作他自己的，明明，在她眼中，00103应该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系统，系统执行的，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不存在任何感情。
“33？”少女灵衣有些疑惑，00103再次出声：“我只是个系统，你是我的宿主，我的都是你的啊！”
“怎么会！”少女一脸错愕的否决他的话，“你是系统又如何？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拥有的吗？”
“我接受了你的赠与，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把它们据为己有？！”
“33，在我心里，你不只是个系统。是陪伴我，包容我，安慰我的好朋友！你不是个冷冰冰毫无感情的存在，你随时随地都会回应我，解答我的疑问与不安……”
“可是——”
“哎呀！我不管，反正33在我心里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少女在心里大吼出声，00103久久无言。
我在你心里，是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