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1/2）
“灵衣，我们的羽衣, 我们的爱花, 还有你与我之间的过往……”玉藻前注视着神情漠然的何意, 后面的话一时梗在喉中，说不出来。
“一点一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们的初见在神社山脚下的那片桃花林, 你吹笛引来了我，我——”玉藻前打起精神想唤起何意的记忆, 却被何意打断。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离开这里吧。”何意越听越皱眉, 他看着玉藻前的目光越来越冰凉。
在爱人冷漠的视线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嚣张肆意的九尾妖狐竟然觉得身体发冷, 心中疼痛无比。
“灵衣！”玉藻前在悲痛中爆发, 他向前用力推开门，在门后的何意被他推开门的力道往后带倒, 玉藻前抓住何意的手腕, 一个旋身将他压在了墙上！
“你还记得我对不对！你没有忘记我对不对！”玉藻前一手按在何意腰边将他困住, 另一只手隔着单薄的衣物紧握住何意纤细的手腕，双眸紧盯着何意的眼睛，似要看进何意的心中。
何意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如今他这副弱鸡的身体根本谁都打不过, 不过挣扎一下表示自己的反抗还是要的。
“你只是不愿意认我对不对？是我不好, 我没有保护好你, 也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玉藻前的泪水悄然流下, 提起悲痛的过往，即使时隔许久，那些伤口也依然未曾愈合，依然在疼痛。
玉藻前低头将头埋在何意颈边，温热的眼泪落在何意颈边的皮肤上，玉藻前情绪失控之下，妖气不自觉散发出来，包裹着以看似极为亲昵姿态相拥的两个人。
“灵衣，对不起……对不起……”玉藻前一句一句的说着，眼泪也不断的流出来，深爱之人逝去后，留下的一双子女就成了玉藻前的精神寄托，然而他却连这唯二的孩子都保不住。
当他看到两个孩子冰凉的尸体，九尾妖狐彻底发狂！
哀嚎着化为原形抱住孩子们，九尾妖狐愤怒的燃起狐火毁灭一切！
昔日蕴含了他与爱人孩子们所有美好记忆的山被他亲手埋葬，漫天的大火席卷天地，炙烈的火光中，玉藻前失去了一切。
似是被玉藻前绝望的悲痛感染，他的妖气开始渗入何意的身体，何意本该毫无感觉，他虽能看见妖怪，这些妖怪也能碰到他，可绝对伤不了他。
然而，何意瞳孔蓦地放大！
脑海深处，被封存许久的那些记忆终于重见天日！
曾经被主神亲自抹除的记忆，在他重归人世时，也被主神还了回来。
何意想起来了，玉藻前口中呼唤的“灵衣”究竟是谁！
“33，以后你就叫我侯襄吧。”
少女清丽的脸庞在何意眼前浮现，她笑容嫣然，眼底深处却藏着抹不去的伤感。
“连你也叫我灵衣的话，我会连自己都忘了的。”
“忘记我本来叫做侯襄，忘记我根本不是什么巫女，只是一个正在准备高考的高中生。”
“我害怕我连我的父母亲人都忘记了，彻底成为巫女灵衣，那样太可怕了……”
可到最后，少女真的彻底成为了巫女灵衣，忘记了她原本身为侯襄的一切，她所恐惧害怕的成为现实，然而少女却心甘情愿的接受了。
而导致少女放弃过去的根源，就是九尾妖狐玉藻前，与何意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爱，巫女灵衣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爱上了九尾妖狐玉藻前，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何意对荒心存愧疚，可这份愧疚在少女侯襄面前少的可怜。
何意最愧对的，就是少女侯襄。
也是少女侯襄，令他动摇过自己的坚持。
即使他狠下心来将少女侯襄葬送，完成了早已设定好的剧情，可回归主神的本源世界后，洞察一切的主神动手将他关于少女侯襄的记忆抹除，使他彻底忘记了，那个真名为侯襄的少女，也忘记了自己被动摇的信念。
阴阳师玉藻前的命运发生变动，很可能无法成为九尾妖狐，何意受命前往他的世界，维护玉藻前的命运。
于是，刚萌生出灵智，还未修炼成后来妖焰滔天九尾妖狐的玉藻前即将葬身蛇妖口中时，一位青年神官宛若天神般降临，他从容的挥手，蛇妖在他的神术下灰飞烟灭。
小狐狸趴在原地瑟瑟发抖，而神官在消灭掉为害一方的蛇妖后，对它视若无睹，在神官眼中，这个小狐狸毫无危害，他也并不是见到所有妖怪就杀之人。
然而神官放过了小狐狸，小狐狸却跟上了神官。
妖怪天生追求强大，即使刚生出灵智的小狐狸也不例外，差点被蛇妖吃掉的小狐狸知道蛇妖的可怕，可这个人类却轻而易举的打败了蛇妖，那他一定非常强大！
小狐狸无父无母，一只狐艰难的在山林中求生，被别的妖怪们欺负也是常有的事，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别的强大妖怪吃掉。
与其毫无尊严的成为别的妖怪的口粮，还不如搏一把跟着这个人类，倘若能得到这个人类的庇护，等它强大起来，有了自保之力后再回来，向曾经那些欺负过它的妖怪们报仇！
很记仇的小狐狸把欺负他的那些妖怪们都记得清清楚楚，连谁在某日某时抢了它一个果子都记得，虽然它打不过那些妖怪们，但是现在打不过不代表以后打不过，反正通通都要记下！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躲在路旁的灌木丛里以为自己藏得很隐蔽，殊不知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已经将他暴露。
青年神官一路行来熟视无睹，只当做自己没有看见，小狐狸就跟了他一路，直到回到神社门口。
青年神官叹了口气：“不要再跟进来了，你是妖，再前进一步，会受伤的。”
小狐狸望着青年神官修长的身影，神官背对着他，声音清朗温和，与他除掉蛇妖时的凛冽毫无相似之处。
小狐狸还不会说话，它“嗷嗷”叫了两声，就跑出藏身之处，朝着神官冲了过去。
神社的结界在小狐狸冲上来时立刻显形，青色的雷霆纷涌着扑向小狐狸，小狐狸来不及躲避被雷霆打中，无力的掉在地上，奄奄一息。
小狐狸虚弱的朝着青年神官呻、吟：“嘤嘤……”
被小狐狸大胆举动引得转身的青年神官走到它身边，蹲下来，小狐狸激动的动了动腿，却牵连到了伤口，疼得它一阵抽搐：“嘤嘤嘤！”
“不是跟你说了吗？再跟过来的话，会受伤的。”
青年神官俊美的容颜上浮现几分无奈，他朝小狐狸伸出手，温和治愈的神术在他掌心泛起，随后飘入小狐狸的身躯。
小狐狸顿时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伤口也不痛了，只是被雷劈的麻木的身体还有些僵硬，它对青年神官强大的认知又多了不少。
青年神官再次为它施展治愈神术，这次小狐狸彻底恢复了行动力，它活泼的一骨碌从地上翻身跳起，复又躺下，朝青年神官露出毛绒绒的肚皮。
在小狐狸期盼的目光下，青年神官终究是将手覆上来，轻抚它肚子上的绒毛，小狐狸激动的嗷叫两声，四肢并用抱住了青年神官的手。
“罢了，你就跟着我吧，只是既然跟了我，就要遵守我的条件。”青年神官与小狐狸约法三章，小狐狸连连点头答应。
就这样，在小狐狸的苦肉计下，它抱上了青年神官这条大腿，摆脱了颠沛流离忍饥挨饿的孤狐生涯，过上了从前不敢想象的美好狐生。
青年神官被神社中的其他人称为“彦大人”，小狐狸没听到过别的名字，青年神官也从未对小狐狸说起自己的名字，一人一狐之间只是口头上的约定，没有立下契约。
小狐狸看得出，神社中不管是别的神官还是巫女，都对青年彦非常尊敬，彦在神社中的地位也非常高。
尤其那些穿着华贵前来拜访的人类贵族面对他时，态度一改在别人面前的倨傲，反而非常恭敬。
小狐狸没兴趣去探索彦的真实身份，在彦的庇护下，没有神官巫女对它这个狐妖出现在神社里有什么不满，他们纷纷接受了小狐狸的存在，小狐狸在神社中来去自如，再没有被神社的结界排斥过。
只不过，一人一狐相处的久了，小狐狸对彦本人也生出了好奇心。
彦学识丰富，通晓古今，很喜欢音律，尤其对笛情有独钟。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廊檐下，望着远处吹奏笛曲，笛声悠扬动听，宛若天籁，总会引得鸟雀徘徊流连。
每当这时，沉浸在笛声里的小狐狸就会回过神来，去扑抓鸟雀，惊得鸟雀纷纷遁逃。
彦也不管它，只专心吹奏完自己的曲子，等他放下笛子，就会若无其事的加重小狐狸的课业——小狐狸被彦安排了课程，自觉收下它就要负责让它拥有自保之力的彦暂时当了小狐狸的老师。
小狐狸在彦身边整整待了十年，不说对彦了若指掌，但对彦的性情也有十足的了解。
彦心地柔软，富有同情心，他对前来神社求助的人类不论富贵贫穷皆一视同仁。虽身为神官，但对妖怪也没有偏见，只有恶妖才会被他诛灭，不伤害人类不作恶事的妖怪会得到他的庇护，神社所在的山上就有许多这样的妖怪。
小狐狸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找那些妖怪玩，他们性情都很温和，如同彦一样，对小狐狸的到来很欢迎，偶尔小狐狸调皮作怪也会被他们轻易原谅，小狐狸从他们那里听到了更多关于彦的事情，对彦也更加的了解。
彦的过往其实并不美好，他出身不高，但却凭着自己的努力走上了高位，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小狐狸大胆的问过彦曾经的事，彦只笑笑，没有回答它，小狐狸更加好奇，有一次它忍不住问出口：“你为什么不报复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呢？明明你现在这么强了。”
“人的一生是有限的，如果将精力都倾注在不好的事情上，又哪能看到那些美好的事情呢？”彦笑得云淡风轻，小狐狸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彦从来都是光风霁月，毫无阴霾。再大的困难挫折，他都从容应对，小狐狸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过什么烦闷苦恼，仿佛在他的一生当中，所有事物都是美好的。
可小狐狸跟在他身边多年，彦所遭遇过得危难是常人一生永远无法想象的。
彦彻底映证了“力量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这句话，身为神社中最强大的神官，护佑一方百姓，保卫一方水土，这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可彦全抗在了自己的肩上。
直到，这份越来越重的责任将他压垮。
因为在人类中声望越来越显赫，不断有被妖魔荼毒的人类前来向彦寻求帮助，彦也总是来者不拒，接受他们的求助，耗费自己并非无穷无尽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彦再强大也只是个人类而已，他的能力是有限的，可人类的诉求却是无限的。
面对受害人们的哭嚎，彦只能不断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力量快用完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生命吗？
那就燃烧自己的生命，去照亮深陷于黑暗中的人们。
短短十年而已，在妖怪漫长的生命中不值一提，眨眼而过，可小狐狸却亲眼见证了彦的兴衰。
不到三十岁，本应在盛年的彦从最强的神官一点点的油尽灯枯，一头青丝成雪，纵使外表依然年轻，可内里已经苍老，腐朽。
小狐狸尝试着阻止彦自寻死路，但彦不会听它的，不知几次的争吵过后，小狐狸恨其不争怒而出走，可当它重回神社，迎来的却是彦的坟墓。
原来，在它走后，又有人前来寻求帮助，彦撑着虚弱的身体单独前往，除掉作乱的妖怪后，曾经被小狐狸打成重伤的另一个妖怪过来寻仇。常被小狐狸跟随、自身又除妖无数的彦就成了他的目标，彦被他偷袭得手，勉力打退妖怪之后，彦永远闭上了眼睛。
神社接回来的，只是彦早已冰冷的遗体。
“为什么你不在？！”神社的人满眼泪水的质问小狐狸，十年相处下来，与彦形影不离，后来还成了彦除妖小帮手的小狐狸早就被他们视为彦的亲传弟子，彦对小狐狸的恩德是难以估算的。
“大人遇害时，你在哪里？！”
“大人对你恩重如山，你就是这么报答大人的吗？！”
“果然，妖怪都是冷血无情的，不管对他们付出了多少，永远得不到回报！”
“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小狐狸无力的为自己辩解，它向冲出神社人员的阻碍，它想去看彦，它不相信彦就这么死了……
太可笑了，它与彦第一次分别，就成了天人永隔！
“你走吧，看在彦大人的份上，我们放你一马。”神主神情冰冷，“从今往后，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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