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玺九(上)(2/2)
闻止面无表情,眼神沉重的谁也看不透,就像压了两座沉甸甸的须弥山。
肖冶看着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委婉地提点了一句:“闻警官……有些事天命注定,非人力可以逆转,我劝你还是顺其自然,无谓强求的好,否则,你的执念就如一把双刃剑,伤人三分,再自伤七分。”
闻止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对着肖冶深深一鞠躬,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转身,就要推门离去。
肖冶忙叫住他:“你去哪?”
闻止一只手握住门把,微微偏过脸,低声反问了他一句:“肖教授……我不争,你口中的‘天命’就能放过我吗?”
肖冶不觉一愣。
闻止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门把光滑的内侧,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连讥带讽的冷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高如浩荡青冥,广如无边沧海,与之相比,凡人的一生太过短暂,朝生暮死,与沙滩上的蝼蚁没什么区别,生死荣辱、情仇恩怨,一个浪头打过,转眼烟消云散。
所以佛家有云,四大皆空,以为自己站在峰顶绝巅,家国也好,生死也罢,不过是脚底变幻万端的云海,一起一伏,皆是稍纵即逝,短到不能把握在手心里,有什么看不透、堪不破的?
可话说回来,人活百年,之所以与蝼蚁禽兽不同,不就是因为这不被天意看在眼里的生死离合,赋予了每一段生命不同寻常的意义?虽说这点“意义”看不见摸不着,依然不耽误它沉甸甸地横亘在每个人心头,成就一段锥心泣血之痛。
否则,这高居食物链顶端的“万物灵长”,和深山野林里无知无觉的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闻止低下头,看着握紧门把的那只手:“我也知天道无私、天道无情,可我并非修道之人,不追求圆满,也无谓脱离苦海——之所以强撑一口气,在人世间辗转轮回,是为了守住心头那点执念,也是因为……我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就只能如蝼蚁、如刍狗,被所谓的‘天命’踩在脚底。”
他可以低头认输,不过是膝盖一软头点地,能有多难?可他要真认了怂、服了软,那一腔深似北冥之海的悲愤,以及因天命葬送的十万八千条人命,又该置于何地?
肖冶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近乎质问地怼了回去:“闻警官天生傲骨,不肯向天命屈服,确实令人钦佩,可小卿呢?”
闻止的眼瞳微微一缩。
“你要离经叛道,那是你的事,要逆天抗命,也是你的事,可八万四千级的诛魂台,你要小卿陪你一起走,诛魂台上七七四十九日的九重雷劫,你也要她陪你一起挨不成?”
肖冶在文学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文尔雅,轻易不会发火——当年魏小姐见天逃课,跟些来历不明的‘灰色人士’混在一起,他也只是效仿唐僧,祭出“唠叨”大法,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
活了四十年,这大概是肖教授半辈子以来唯一一回动了真怒,这也不难理解,无论是谁,倘若心头那块逆鳞被人拿刀来回挫磨,再好的脾气也得爆了。
承天之命的纯钧剑是这样,她的铸造者也不例外。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