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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簪十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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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允行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从他恢复知觉开始,每一颗细胞都沸反盈天地闹起革命。他尝试着动弹了一下,下一秒就恨不能抓着头发去撞墙,干脆把自己重新撞昏过去,什么也不用想,什么都不知道。

可惜,丁总的盘算没能如愿,就在他闭着眼睛,想就着这个姿势重新进入舒服的植物人状态时,一旁有人推了推他的肩膀:“允行,你醒了吗?”

丁允行:“……”

他差点嗷一嗓子叫出来,张嘴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压根发不出声音,只能演哑剧似的嘎巴了几下嘴皮子,比划出“水”的口型。

闻止从捂暖和的矿泉水瓶里倒出一瓶盖的清水,小心喂到他嘴边。

一个瓶盖的水滑过喉咙,丁允行抿了下唇,又试了几次,总算能发出声音:“我……咳咳,我们现在在哪啊?”

闻止扶他坐起身,丁允行探头打量一圈,发现自己背靠着一道石壁,头顶的天阴霾欲雪,被拔地而起的冰崖挤成狭窄一线,些许天光从不足十米宽的窄缝中漏下,勉强照亮了这片临时营地。

闻警官实在是个神人,他那背包里除了水和高热量食品,甚至还有一个小酒精炉。明亮的火焰驱散了雪域高原无孔不入的严寒,闻止就地取材,用空罐头盒支起一个临时铁锅,又拆了两包牛奶倒进锅里,稍微加热后,用废弃的食品包装袋缠了一圈,连“锅”一起端给丁允行:“方才冰层忽然裂开,你我摔了下来,幸好这条冰缝不算深,底下就是岩石。只是我看了下,两边的崖壁大概有十多米高,想爬上去恐怕比较困难。”

顾忌丁总脆弱的男性自尊,闻警官这话只说了一半——他自己要爬上去固然吃力,却不是不可能,可再带着一个战五渣的拖油瓶……

闻止考虑再三,认为自己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更妥当。

丁允行喝了两口热牛奶,觉得稍稍恢复了精神,身体各处的疼痛立马变本加厉地叫嚣起来。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龇牙咧嘴:“卧槽,我这身骨头是从上面掉下来时摔散架了,又被你重新拼在一起的吗?哪都痛,连碰都不能碰。”

“应该是在崖壁上蹭出的瘀伤,”闻止说,“我方才给你检查了一下,身上有几处淤青,好在没伤到骨头,也没破皮流血,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丁允行松了口气,又喝了两口牛奶,冷不防一抬头,就见闻止正把酒精炉熄灭,衣袖挽起半截,手指和露出的手腕上沟壑交错,全是刮出来的血口子。

他又翻来覆去地打量自己,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基本全须全尾,除了几处瘀伤,连块皮也没擦破,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奇迹。

丁允行稍稍一想就反应过来,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丁总虽然人贱嘴欠,却不是不知好歹,抱怨的声气瞬间弱了下去,掩饰什么似的揉了揉鼻子:“那啥……你手上的伤,不用包扎一下吗?”

闻止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好像才发现自己受了伤,随意在衣摆上擦了下:“没什么,就是几个小口子,不要紧的。”

他的态度十分自然,是真不把这几道擦伤放在心上——可能对闻警官来说,这种小口子连“受伤”都算不上。

丁允行越发不好意思,讪讪地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对了,阿离之前说,如果走散了,就在原地等着,她会来找我们的。”

提起魏离,闻止的眉头登时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曲曲折折的川字。

丁允行这才想起摔下冰沟时看到的最后一幕,奔涌的雪浪当空砸下,海啸一般铺天盖地,正面硬扛上雪崩的魏离化成一个黑点,就如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裹挟在浪头中,眨眼不见了踪影。

丁允行脱口而出:“阿离、阿离她……”

“她没事,”闻止生硬地打断她,“阿离她……行走人间多年,遭遇的危机不计其数,那么多生死关口都过来了,区区一场雪崩还奈何不了她。”

丁允行片刻前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火气水落石出地涌上来,他很想反唇相讥地怼回去一句“什么叫‘区区一场雪崩’,你没看到她方才差点被砸成肉饼吗”,然而嘴巴一张,却发现这人嘴唇和脸颊一片惨白,仿佛血色都随着划开的血口抽干了,收拾行囊的手微微发抖,试了好几次,依然拉不开背包上的拉链。

丁允行登时明白,这人并非不担心魏离,而是太在意了,以至于不敢去设想那个最糟糕的可能性,便如一道陈年的旧伤疤,埋在皮肉之下,看着不碍事了,可稍微一碰,仍旧痛得死去活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挪过去,安慰似的拍了拍这男人颤抖的肩:“别担心,阿离那么强悍,肯定没事的。”

闻止勉强对他笑了下。

丁允行岔开话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在这里等着,还是想办法离开这儿,去跟阿离会合?”

闻止把满腹翻江倒海的担忧强压下去:“阿离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要尽快找到她——之前你昏迷不醒,我发现冰沟那头有风吹来,可能有出路,我们不妨过去看看。”

丁允行活动了下冻得发僵的手脚,可能是那两口牛奶见了效用,他觉得几处瘀伤没那么沸反盈天地闹腾了,立刻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就能早点找到阿离。”

闻止犹豫了片刻,似乎不确定丁总这副战五渣的身板撑不撑得住高强度的体力消耗。然而,对魏离的担忧始终如鲠在喉,他最终点了头:“你要是觉得撑不住,随时告诉我。”

上辈子属小强的丁总豪情万丈地拍了下胸口:“放心,我现在精神好得很,就算要从这儿爬上去也没半毛钱问题!”

事实证明,装逼的人总是容易遭报应,丁允行一句话没说完,过大的动作幅度牵扯到肩膀上的瘀伤,他整个人就跟摁了暂停键一样僵在原地,保持着一个半身不遂的姿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冲闻止僵硬地龇了龇牙。

闻止默默转过头,肩膀可疑地抽搐了两下。

既然决定出发,闻警官没再多废话,很有效率地收拾好行囊,把两个背包甩上后背,扶起丁允行,摸索着往冰沟一头走去。

隐约有风从裂缝深处刮来,呼啸着擦鬓而过,带下细碎的雪末,扑簌簌落了一头一脸。丁允行把脸上的冰渣抹去,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估摸着已经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前方地势忽然变低,一道斜坡深深扎入山体深处。

闻止忽然顿住脚步,从背包里摸出备用手电,穿透力极强的光束打入裂缝深处,被黑暗一口吞没了。

这冰沟尽头俨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洞。

气流从洞中涌出,撞击在石壁上,带出呜咽的鸣响。电光火石间,闻止已经做出决断:“这洞里可能有古怪,你站在我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三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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