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簪十三(2/2)
“其实夏朝传到少康这一代,王气已然衰微,而寒浞父子才是承天之命的真龙之君。”魏离淡淡地说,“不过少康命好,娶了两个值钱的老婆——有虞氏族长的两个女儿看上了他,不惜以全族献祭,施展逆天之法,让少康亲手杀了寒浞,这才让王气重新回到少康身上。”
丁允行没想到还有这种外挂操作,一时间瞠目结舌,半天没缓过神。
魏离低垂眼帘,嘴角微微弯起,不知是怜悯还是冷笑——不管多聪明能干的女人,总有某个时刻迷障了眼,就跟着了魔似的,宁肯卑微到尘埃里,把那朵用血肉和尊严滋养出的花,双手捧到男人面前。
运气好的,被人如获至宝地收在怀里,时不时拿出来赏玩一番;若是运气不好,被人一把挥落,也只能躲到角落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叹息“妾身似秋扇,君恩绝履綦”。
多么痴傻……而又愚蠢啊!
好半天,丁允行总算反应过来,听明白这两人的言外之意,整个人都被昆仑山巅的凛冽朔风吹凌乱了:“等、等等,你的意思是,那小日本拐了那么多孩子,还不嫌麻烦地把他们绑上昆仑山,是、是为了……献祭?”
魏离:“我就这么一说,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等找到那小日本你自己亲口问他吧。”
她由着丁允行外焦里嫩、风中凌乱了一会儿,把两条冻得梆梆硬的牛肉干塞进嘴里,用矿泉水硬灌下去,然后手脚飞快地收拾好背包:“行了,休息够了就赶路吧,看这天又阴了,怕是要下雪,早点解决,咱们好早点回去。”
闻止毫无异议,搀着丁允行紧跟上去。也许是因为方才的对话,几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魏离和闻止本就不是多话的人,连丁允行也安静了不少,一边走一边探头张望,恨不能从哪借一对翅膀,直接飞过前面的山头。
趁着魏离在前头引路,他扯了下闻止衣袖,低声问道:“阿止,你们刚才说的……拿孩子献祭,是认真的吗?”
极寒之地的风卷起雪末,劈头盖脸地砸在身上,没多会儿,闻止睫毛上落了一层细碎的冰渣。大概是被糊住了视线,他轻轻一眨眼,目光显得有些迷离,同样低声答道:“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丁允行:“可是……”
他“可是”了两个字就没下文了,大约自己也知道,这时候谈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或是“人道主义精神”都是瞎扯淡,因为某些人手握屠刀,居高俯瞰,芸芸众生皆如蝼蚁,随手碾死两条人命,就像草原上的猛兽捕食猎物一样天经地义。
你能让狮子改吃素吗?不可能!
正因为丁允行明知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心里的郁卒才变本加厉,一路上再没说过话,只是闷头赶路。走了大约一两个小时,前头的魏离忽然停住脚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丁允行一时没防备,差点照直撞上去,被闻止拽住绳子才踉踉跄跄地停下。
他刚想问“又怎么了”,就见那两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不约而同地扭过头——丁允行顺着他俩的目光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雪山直插天穹,山与天的交际处响起沉闷的雷声,隆隆刮过天幕。
魏离的瞳孔猛然一收:“……是雪崩!”
丁允行:“……”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怀疑是不是因为这趟出门前没看黄历,走一步陷一步,摔得他都快没脾气了。
天风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毫无预兆地暴躁起来,横冲直撞之下,山巅的积雪很快难以为继,巨大的雪块顺着山体往下哧溜,如飞奔而下的万匹骏马,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化作声势浩大的滔天巨浪,将一切滚滚埋没。
丁允行简直看傻了,明知道要赶紧离开,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杵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事实上,以雪崩的速度,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魏离不及细想,把丁允行往闻止的方向一推,一边打手势示意这两人快走,一边迎着雪崩的方向冲上去。
暴雪汹涌如潮,天光被搅得支离破碎,照准魏离兜头扑下。
闻止一个没拉住,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眼看百尺高的雪浪奔到近前,魏离不闪不避,右手平平抬起,掌心凝聚起一道雪亮的光,陡然破空而出。那光如一道平地腾起的闪电,百无禁忌地贯入雪浪深处,逆着雪崩的来势一搅,狂暴的巨浪仰天发出一声难以形容的咆哮,十万雪山随之微微一震,那来势汹汹的浪头居然被硬生生地撬开一道裂缝。
呼啸的风雪吹得丁允行睁不开眼,他用手挡住眼睛,终于从指缝中看清了那道光的真面目。
那光平整如削,薄如蝉翼,最前端带了一个锋利的尖,形如出鞘的剑芒,剑影在暴雪中肆虐纵横,裹挟着隐隐的风雷之声,风卷残云般搅碎了天光,剑锋所及之处,天地洪荒也要退避三舍。
雪崩掀起的巨浪毫无预兆地分道扬镳,就如汹涌的潮水拍上礁石,被迫兵分两路,让出一小片台风眼似的空地。
稍纵即逝的瞬间,闻止一把抓住丁允行,往雪崩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背后。狂风卷起雪粒,刀子一样从脸上刮过,留下细小的血痕,他想也不想地摁住丁允行,用后背挡住汹涌欲扑的暴雪。
丁允行手脚并用地扑腾着,可惜,他虽然看上去和闻止身量差不多,力气却是天差地别,被对方按住,就像被猛虎摁在爪下的肥兔子一样,再怎么挣扎也是白费力气,急得吱哇乱叫。
“阿离、阿离她……”
闻止只有比他更急,然而他很清楚,魏鬼差武力值逆天,敢和十万山魂争勇斗狠,就算被雪崩埋了也能设法找到出路。可眼前这位就不一样了,凭这副战五渣的小身板,一旦被卷进雪崩,十成十只能挖出一具尸体。
“阿离不会有事的,”他用力摁住丁允行乱扑腾的手脚,在风雪的肆虐声中大吼道,“与其担心她,你不如先照顾好自己!”
他的声音裹挟在轰隆一片的咆哮中,被狂风卷上了天。丁允行听不清他吼了些什么,只是本能地想用力推开他。可能是丁总挣扎的太猛,已经摇摇欲坠的冰层再也支撑不住,下一秒,地表陡然一分为二,裂开一道十来米长的沟壑。
这一下突如其来,两人措手不及,一头栽进了冰沟里。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