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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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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南浔第一美人”躺在棺材里,红颜化作白骨,一头青丝枯成了一把荒草,别说魅惑众生,不把人吓出心脏病就算不错了。

由此可见,就算人类叫嚣“平等人权”叫嚣了好几个世纪,地位阶层依旧是刻在基因里的代码,只在某个特定时刻,所有人才会无谓财富、不分尊卑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死亡。

不过此时此刻,“盗墓三人组”谁也没心思感慨“红颜弹指老”,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棺壁上——坚硬的楠木上布满了划痕,横七竖八、密密麻麻,有些还沾染了赤褐色的痕渍。

是血迹。

魏离的瞳孔微微一缩,她忽而想到什么,用力掀开棺材盖,只见棺盖内侧同样划满狂乱无章的抓痕,其中夹杂着几个血色斑驳的字迹,不知是写字之人当时的精神状态过于激愤,还是她本身书法就不大好,这几个字写得笔画潦草,魏离费了好大劲才勉强辨认出,那是一连串的“死”和“恨”。

她忽然轻声说:“……她不是病死的。”

许是因为墓室的封闭性极佳,魏鬼差这话音量不高,却依旧撞击出跌宕起伏的回声效应。

丁允行看向棺盖,目光从那一串触目惊心的字迹上掠过,配上魏鬼差那句语调轻柔的背景音,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咽喉,就算伸长脖子拼命往里抽气,珍贵的空气依然进不了气管。

“……从棺盖四壁上的抓痕和血迹来看,这位陈小姐下葬时还是活人。”闻止低声说,“她不是病死,是被封入棺材后窒息身亡。”

魏离沉默不语。

她几乎可以脑补出,那女孩被活生生钉入棺材后,是怎样绝望地用手去推那副铁幕一样的棺盖,指甲在坚硬的木板上折断了,留下斑驳淋漓的血痕。她在黑暗的地下墓穴中一点一点窒息,一点一点死去,终于在绝望和愤恨里留下不甘的诅咒。

再后来的事,他们已经从老店主口中听说了,是南浔陈家父子两代三条人命,以及那个留下一道裂痕的胭脂盒。

好半天,喉咙被掐住的丁允行才挣扎着发出声音:“所以……她是因为被活活钉入棺材才怨恨不休,死后也要身化厉鬼找仇家算账?”

魏离:“八九不离十。”

丁允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开口前却下意识瞥了眼闻止,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自己叼回,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闻止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他从兜里掏出一副手套戴上,俯身仔细察看着棺材里的枯骨,又从那身已经烂成碎布的衣料上扯下一片纤维,放在指尖轻轻碾碎。

趁他察看尸骨的空当,丁允行扯了下魏离,两人往后退了十来步,估摸着闻止听不清了,丁总才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问:“那陈家小姐死后也要化成厉鬼作祟,真是因为我、我是……”

那三个字他有点说不出口,魏鬼差却没这个顾忌,坦坦荡荡地替他补充完整:“……负心汉的转世?”

丁允行:“……”

虽说是这么回事没错,可你不能换个委婉点的说法吗?

“应该没错,”魏离同样压低了声音:“被钉入棺材窒息而亡,这股怨念太过沉重,鬼差载不动她,她也无法渡过奈何桥,只能化身厉鬼在人世间游荡——陈家父子两代因她而死,这笔因果算是了结,剩下的,也就只有当年一走了之、音信全无的负心汉了。”

丁允行自问还算个合格的男友,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莫名其妙地扣上“负心汉”的标签,冤得死去活来。

不过眼下不是和魏小姐探讨“标签”的好时机,他只能仰天翻了个白眼,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厉……陈家小姐,我们要怎么找到她?”

魏离垂下眼帘,一双眼珠静如止水。

“不用找了,”她说,“她已经杀了你一次,前世的因果已经了结,天大的怨念也该消了,此刻多半已经魂归冥府,稍后我回冥界查问一下就知道了。”

丁允行眨巴了下眼,有点没反应过来:“所、所以呢?”

魏离叹了口气,照顾到丁总此刻堵塞的脑回路,只能把话掰开揉碎说明白:“意思是,这事到此为止,应该没后续了。”

丁允行:“……”

他本该松一口气,可不知怎的,“到此为止”四个字钻入耳中,丁总却觉得浑身不得劲,那盘被打散的拼图虽然隐隐绰绰显露了轮廓,最关键的一块却始终残缺不全。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要是她回了冥府,你们会怎么处理?”

魏离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一板一眼地给出答案:“人间的法律不允许报私仇,冥界却只认因果循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就是到了冥王跟前,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丁允行:“……”

他先是稍稍松弛了站姿,回味片刻,又有点不是滋味:“照你的话,她杀了我也是活该喽?”

魏离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丁允行默默别过头,短时间内不想搭理她了。

就在丁总单方面发动冷战之际,闻止终于检查完那具尸骨,他把几个密封袋收入怀中,动作非常迅速,以魏离的眼力居然也没看清那里面装了什么。

警察先生走到魏离和丁允行面前,问道:“你们的疑问解决了吗?”

魏离双手插兜:“差不多了……你呢,都检查完了吗?”

闻止点点头:“检查完了,这里阴寒之气太重,我们尽快离开吧。”

这俩都不是多话的人,交换完信息,便一马当先地往外走。丁允行就算有心冷战,无奈这两位不接招,他恨恨一跺脚,又回头看一眼那具阴气森森的棺材,终于不敢多耽搁,犹豫片刻,还是连蹦带跳地跟上去。

回去的路程远比来程要快,魏离和闻止一回生二回熟,走在黑恻恻的树林里甚至不需要停下辨别方向,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回到停车地点。

不多会儿,雪佛兰呼啸着飞奔而去,转眼消失在道路尽头。

魔都灯火辉煌的夜景重新映入视野时,丁允行下意识地瞄了眼手表,发现这一路只花了两个小时。

他喉头滑动了下,将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卧槽”重新咽回去。

魏离抬起头,隔着后视镜和闻止对视了一眼:“你在哪儿下车?”

闻止收回目光,往车窗外张望一眼:“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来就行。”

丁允行偷摸打量一眼身边的人民警察先生——这人从额到颔的一段侧脸轮廓无可挑剔,只是眉峰太利,眼神又太冷,譬如现在,他似乎察觉到丁允行的窥视,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

丁总立马觉得两只眼睛都被冻住了,一边忙不迭扭过头,一边低声嘀咕一句:“现在的人民警察是不是都这么穷了,连辆车也没有?”

他自以为音量压得极小,然而闻止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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