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共钩月(1/2)
猝然惊醒,顾桐翻个身,发觉人躺在粗竹片编的床上,略微有动静就轻微一悠,皮肤传来纻布床单凉浸浸的触感,铺垫的干稻草簌簌响起来。
躺在窗下门板铺位的顾二姐半梦半醒问:“……找夜壶?门外头墙根瓦罐就是。”
顾桐恍惚片刻,才闹明白,这是已经从济云观回家,午后忙着对六伯老爸信誓旦旦此生姓顾,天擦黑才回自家,遭到二姐各种摸摸拍拍,眼泪笑容轮番洗礼……睡觉了都不踏实,一定要亲自守着他睡。
想到二姐居然是原身不能表露身份的母亲,顾桐万分理解她的心情,不管被怎样“□□”,都乖乖配合。
可是起夜这种事,被无微不至的关心,感觉好怪啊……
稻草又簌簌响几下,顾二姐探手到旧夏布帐子边掏摸两下,又摸索着起身,放在顾桐床头一只粗瓷碗,低声笑道:“怕你念书辛苦禁不得饿,给你留着呢。”
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绝对抵挡不住投喂宵夜的威力!
顾桐突然就觉得胃的需求,急忙伸手到碗里,捞到个团子,果断咬一口。糙米饭的香味弥漫开,口感有些粗砺,嚼着费劲。
二姐悄声叮嘱道:“米饭团里有盐揉豆叶,小心别捏散了。”
木有油的盐腌鲜嫩豆叶,略有筋络,却自带植物清香。
风卷残云吃掉后,只恨太少——碗里只一个饭团。再怎么摸索,连多余饭粒都没一个。
猜到他的动作,二姐轻笑着小声安慰道:“睡罢……多亏阿桐要去考院试,族里各家伯母婶婶都送了些吃食来,腊肉鸡蛋都有,天光了起身,熬肉粥把阿桐吃……睡罢。”
话音刚落,似乎被逗引得更饿了。
顾桐不好意思地笑笑。
顾二姐语气平静,但寂静的黑暗中,掩饰不住话语中泣音。
顾桐小心翼翼问道:“担心啥事?不妨说出来看看,有我呢。”
知道已无法掩饰伤心,顾二姐低声泣道:“我知道守寡惹人厌,去苎麻地拔草都尽量趁早,走路从来只看脚下,怎生就招惹了这周七,上一趟你唬走了,又生事要麦田……我……”
顾桐是被隐约不舒服的肚子闹腾醒的,有东西吃一时忘记,现在又开始感觉到肠道存在,但二姐的伤心让他又愤怒又觉得无力,沉吟片刻,才问道:“待我院试,不过最多二十日,要不要跟我去广西?”
——承继了这个身躯、这个身份,自然有义务守护这位沉默但用尽一切心力爱孩子的母亲。
顾二姐愣住:“能行么?”
语气里像是瞬间点燃花火,璀璨明亮,转瞬即逝。
顾桐笑笑,傲然道:“有我呢……若你不怕路途辛苦,自然去得。”
二姐犹豫片刻,低声问:“那阿父年纪大了,只怕不好一起走,家里没人照顾。”
猝然抛这么猛的建议,顾桐也不急着要二姐回答,只笑道:“若阿父不愿离乡,只消我出息,族里自然有人乐意照顾他。晚上别多想,唔……肚子发紧,厕……呃,茅房。”
顾桐特意留空间让二姐独自想想,索性捂住肚子,夸张地挣扎起身去茅房:那是很小的披草顶房,薄板围竹、草帘当门,做在院子最里头角落,粪坑上头铺颤悠悠两块硬木板。
二姐忙想跟着起身,劝道:“黑咕隆咚,可不能一个人出去,不若就在那瓦罐边蹲一歇罢。”
顾桐才不肯夜里毒害卧室空气,也不敢冒犯供着牌位与皇历的堂屋,赶紧起身。
二姐动作快得多,早已经起身拿燧石,几下喀嚓便点起油灯,又摸两张半干的圆草叶子、一张粗糙的黄表纸,塞在顾顾桐手里,转瞬吹灭灯。
咳咳,这糙纸不是常规配备,而是特殊优待。干草叶子才是常规用品。
顾桐脚尖已经搜寻到蒲草编的拖鞋,板着一张囧脸,捏好草叶草纸两样道具,借着一钩上弦月的朦胧光线,慢慢蹭向墙根的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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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黯淡的新月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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