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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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的一字大狱,白日里燃着灯火。
可即使每个拐角,都有数盏灯油燃着,大狱依然显得阴冷潮湿,叫人看着就不想进去。
待在这里的人,除了狱卒,剩下的当然都没想过要进这里。
鲁宜更是没想过。他此前被皇帝派往凉州守城时,就已经有过坏的打算,要提前安排自己的妻女。
没想到,和爹半年战火都挺过去了,回到平阳竟然是这么落魄的被塞入了大牢。
他身上铠甲已经被脱去,现在穿着的衣裳,还是狱卒偷偷塞给他们的。
叼着根牢里长出来的草,鲁宜踢了踢墙角,长叹一声。
“哎。无妄之灾。”狗帝还有没有心?
虽只在牢中待了三日,他却像在这里待了三年。
“老子要早知道是这下场,这仗还打个屁!”代国人看到他那么能打仗,那大将对他客客气气的,数次企图招降。
是他鲁宜有志气,爱国,才没被对方的金箔高官打动,要是换个人试试呢。
悔的肠子都青了,鲁宜对着墙,边骂边踢,一点都不客气,就好像那脚不是长在他身上一样。
连续几天这么骂下来,踢的狠了,他脚上的靴,都破了数个洞。
“与蒙国私通?呵,不轨之心?”他都给气笑了。“放他娘的狗屁!”
牢里关了这几日,他胡子扎拉的脸上,头发乱成已经一片,此时模样比街上潦倒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鲁家侯爷在人前也是冷静自持的人,虽是武将,好耍剑,这待人时还是非常斯文有礼的。能被逼成这样,也是皇帝的做法太寒他的心。
想到自家老爹对皇帝的忠诚,鲁宜的心火更加蹭蹭往上爬,对着与他隔了一层墙的牢房,他张着嘴大骂。
“大丈夫要杀要剐给来个一刀痛快点,如此磨磨唧唧的,把我们关在这里,按上个与国私通的名,就成了?这皇帝还是三岁小儿吗,分辨忠良的道理还要别人教?”
这骂呢,一是给他爹听,好让他醒悟一下,狗皇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君君臣臣的,他觉着爹也该早早看清楚。别到死了,还抱着一颗忠君之心,憋屈。
二呢,鲁宜心里还存着点不得劲。确实想骂,憋不住。
他们初进大牢的那一天,夜里提审他们的竟然一个当朝有名的酷吏——柳醉。
柳醉的为人,他在京中多年,纵使面上没打过什么交道,心里还是知道的。
剥人皮,断人骨,此人为了逼供,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见到此人,他当时心里已经门儿清,皇帝哪里是听信了别人谗言,以为他们真的有不轨之心。而是皇帝已经认定,他们得死。
只要能让他们死,中间如何达成的过程,就不重要了。
皇帝除了想除去他们,还想要他们心甘情愿承认与蒙国人勾结的供词。
柳醉既是酷吏,自然不会辜负皇帝期望。动手时没有半点放水,直接断了爹的一条腿。
没做过的事情,哪里能认。他不认,爹也不会认。两人是一样的倔脾气,根本不会搭理柳醉的供词。
柳醉常年与犯人为伍,精通各种酷刑,心里多半也是有些扭曲的。他与爹这般不顺对方的意,柳醉得了皇帝的允诺,十八般酷刑都想用在他们身上。
关键时刻,夜里来了人。他模糊中听见秀王二字,沈醉出去见了人后,回来就阴沉着脸,放了他们回牢房。
自那以后,夜里再有没有人来提审他们。三五时长的,狱卒更是偷偷的给他们送东西。
爹的腿,狱卒带了大夫,过来正骨接上,甚至还数次送了药进来。别说,在这牢中待着,确实没先前那么不被当做人看了。
如果是别人在此时帮他们,鲁宜还会带着点提防。听到是秀王,他心里稍定。
此劫或许能过,也未可知。
不过…鲁宜忽然停住踢墙的动作,略略拔高声音喊道。“爹?”
他的爹对皇帝还抱有期望,平日他这般开口大骂,爹早就出声呵斥了。今日怎么…
沙…沙…
牢房里传来一步一步,鞋子擦在地面发出的声音。鲁宜直起身,吐掉嘴里叼着的草,疾声问道。
“谁?”
“鲁大人果然是英雄,就是落到如此窘迫之地了,警惕还是不减。”
随着这道声音,慢慢从黑暗中走来,站到鲁宜跟前的人,现出了面容。
“叫本王佩服。”
齐王阴郁的脸,停在鲁宜几步开外,带着几丝神秘莫测的笑。
见到是齐王,鲁宜心中本能不喜。和皇帝一母同胞的齐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来,必定有所图谋。
他盘腿坐下,拿出了人前的一点淡然,平静问道。
“齐王说笑了,微臣是阶下囚,何来英雄之说。倒是齐王这等身份尊贵之人,屈尊来到此处,才是稀奇之事。”
选了这么一个好时机过来,齐王并不打算和鲁宜慢慢打太极。他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负着手,阴阳怪气道。
“鲁大人方才可是在唤隶山候?”
鲁宜眯起眼,瞳孔变幻,沉住气道。“与齐王有何干系。”
齐王两只袖子甩了甩,状似无意道。“本王乐善好施,途经此地。见到隶山候倒地,已是弥留之际。”
随着这话,鲁宜霍得站起,眼神变得犀利。
齐王很满意看到这景象,他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语速,问道。
“鲁大人,你是聪明人。你来说说,见到这一幕,本王是救,还是不救?”
这威胁隐含在带笑的话语中,鲁宜腾地上前一步,捏住隔在中间的铁杆子,从牙缝里挤出话。
“生死有命,不牢齐王费心。”此处是在牢中,便是得罪了齐王,对方应也是不能立刻下手。
有秀王照应,他和爹,短时间之内不会有事。
齐王显然没有想到,他在鲁家人危急中伸出的橄榄枝,竟然没有被接受。
他挑着眉,逼近一步,和鲁宜隔着栏杆相对,把声音压低了,进行最后的威逼利诱。
“鲁大人人在囹圄,怕是不知外面的天变成了何样。”
凑近了看,鲁宜发现,这齐王果然是皇帝的胞弟。长得从骨子里就让他看了想揍一顿。
多日的憋屈,本来就已经弄的他要疯不疯,赶巧这皇帝的幼弟,还追到牢里来威胁。
反正就是个死,鲁宜不打算忍了。毕竟妻女他早已安排好,偷偷的送出了平阳。
没有后顾之忧,鲁宜也不去听齐王接下来要说什么,反倒是呸的一声,扯起点不该在他这个年纪还有的嚣张,抹抹鼻子无辜道。
“这味儿真臭。齐王是几日没沐浴了,怎么身上的味儿,比微臣还要难闻。”
在齐王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鲁宜哈的一笑,拍掌道。“微臣明白了,狼子野心,岂能不臭?”
众人眼里向来不苟言笑的鲁宜小侯爷,昔年也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是被隶山候吊起来回揍的教育下,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样子。
齐王不知,更不想知。他只知道鲁宜疯了,竟然放着他这条不走,偏要走黄泉路。
他失去耐性,狠狠的瞪着鲁宜。“那本王倒要看看,隶山候和鲁大人,如何度过此劫。”
他含怒而去,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转过头来,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
“送佛送到西,本王既来了,也不妨做个善事,告诉鲁大人,外面的天变成什么样了。”
“鲁大人如果是指望朝中有人,能为你和隶山候美言几句,这指望要落空了。姜太傅、蔡大人,哦,还有鲁大人的儿女亲家郑大人,如今也都在此狱关押。指望他们,不如庆幸自己有一个贤惠的妻。”
鲁宜的心,开始慌了,他冷着声音,追问。“此话何意。”
“鲁大人有个好妻子,击鼓鸣冤,以死明志。鲁大人这般胸有成竹,可是夫妻同心,在等着亡妻的死,激起几分民怨,好逼的陛下放了你们?”
鲁宜正对着地面,慢慢用脚碾上面的石子,强做不在意的模样。可听了这话,淡定无法再维持,他重又扑到栏杆,暴怒的问齐王。
“你再说一遍!说清楚何意?”
“呵呵。”齐王冷笑,不理身后鲁宜的怒问。
他经过隔壁的牢房,冷漠的看了一眼,仰面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老人。
是的,战功赫赫马上威武的隶山候,此时不过是一个垂垂等死的老人。满头的白发,脸上皱纹横生,佝偻的躺在地上,身子屈起,像在忍受什么非人的煎熬。
他没有骗鲁宜,隶山候却是快死了。
齐王收回目光,不再有任何停顿的留去,身影融到黑暗中,渐渐远去。
不过是两个莽夫,既不能为他所用,不如就此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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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蓉:除?是该除。从你皇兄到你,都先除了再说。
姜誉:好的,都听蓉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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