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保镖(1/2)
列车于周五A市驶离火车站,一路南下,到达广西。火车车厢内,某个隔间里坐有一对青年男女。女子一身淡绿长裙,头戴一顶宽檐编织帽,膝盖上垫了一摞信纸,举着一份报纸,完全挡住了一张脸。坐在她对面的青年,身穿黑色皮夹克,背靠椅背,眯眼看向窗外,似乎在懒洋洋晒太阳。
“保什么?”报纸后面传来一个柔软女声,夹杂三分浅浅笑意,“不好意思,易先生,我忘了,昨天中午,你说我是什么?”
“保镖。”
“哦。”她低头,过了一会又抬起头来,“什么镖?”
“保镖。”
“什么保镖?”女子放下手来,报纸软塌塌翻折下来,露出了一张帽檐下的脸,她把报纸卷起抱在胸前,神情似乎十分地费解。
“你是我的保镖。”青年摸了摸微微磨损的皮夹克袖口,侧脸在窗外阳光里有清楚的轮廓,抱臂扭头看了她一眼,勾唇对她点了点头,好整以暇。
“根据82版新华字典释义,保镖一词,指‘会技击的人佩带武器,为别人护送财物或保护人身安全。有武力,多为男性。”铁轨上列车偶尔颠簸,女子微微抬起脸来,侧脸被珍珠白色的帽檐遮住一半,抿了抿秋叶红色的唇,叹了口气,“所以易少堂,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没有误解。顾楚楚,我没有骗你。”易少堂接过她手里拿着的报纸,端起水杯喝了口茶,气定神闲摇头。
“那么对不起了。我必须很不幸地通知你,易先生,我自幼体弱多病。不说用刀防身或者空手道了,连最基本的爬树游泳也样样不通。如果易先生你依旧坚持,我也不是不能配合,出于自知之明,工资我就不拿了。”顾楚楚想了又想,语气真诚而贴心,“易先生注意小心,遇到危险时,自食其力,肆机逃跑。”
……保镖。保镖保镖保镖。在听到这两个字时,顾楚楚内心崩塌了。引以为傲的坚强神经飞快断裂,心中瞬间波澜壮阔,如同有上万只草姓神兽在随风奔腾。
“顾小姐。”易少堂放下水杯,似乎斟酌了片刻措辞,淡淡微笑,“你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
沉默片刻,顾楚楚点头,“明白了。”
她向后仰了仰,阳光霎时洒在遮阳帽宽大帽檐下的脸上,她笑而眨了眨眼,“易先生的意思是,我的意义就是,必要时候为你去死是不是?是我先前太愚笨了。”
“顾楚楚,是你想多了。多年不见,你忘了好多事,你以前身体并不弱,身手很矫健的。”易少堂抬头看了一眼她,顿了顿,平静摇头,“其实,你还是不信我。对不对?”
“不信。”顾楚楚移开目光,不再与他对视,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相信呢。你说的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了。”
“易少堂。我前二十多年的全部记忆里,没有任何亲人。我在梧桐山孤儿院长大,虽然不是身为弃婴,但也没什么分别,我在孤儿院里从十三岁呆到十八岁,没有任何自称是我亲人的人来讲我认领。一个都没有。”顾楚楚回忆道,弯眉笑了笑,“孤儿院的阿姨说,那一天我便是自己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孤儿院大院在梧桐山上,初秋的天气晴朗无风,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十分安静,据说我当时穿着一件绿色布裙,安静坐在梧桐树底的树荫下,最后睡着了,一整个下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孤儿院傍晚关闭大门,我才被出来锁门的管事阿姨们发现。”
“所以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顾楚楚撑着下巴看他,淡淡微笑里夹杂几分无奈。
易少堂在她讲话时一直看着她,似乎听的很认真,皱眉叹息,“你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看过你吗?”
“没有。”顾楚楚平静摇头,微微眯眼作出回忆的神情,“整个孤儿院都没什么人来。只有偶尔会来几个年轻人,你知道的,暑假孤儿院敬老院的大学生义工,社会实践之类的。但都跟我没什么关系。”
其中有一个人,送给了她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玩具兔子。当然,其他的小朋友也有。顾楚楚已经记不起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了。说实在的,她的记性实在有点差。只记得他笑起来的牙很白,高高瘦瘦,袖口有阳光晒过的暖洋洋的味道,仿佛海水蒸发在沙滩上,留下细碎的白色盐粒。
可能是看她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抱着饭碗站在走廊里吃饭,他渐渐用关注的目光打量她。每个人都知道的,孤儿院的孩子,大多从小就练就了一番察言观色的本事,与生俱来的讨好的笑仿佛随风飘落的种子,扎根在一张张小小的脸上,如同一种食草动物生存的本能,在大人们来到的时候,撒娇缠住他们不放手。
临走时年轻人送给了她一个小小的白布偶兔子,当然,是挨个送的,只不过是让她先挑的。他看着她抱着那个兔子,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抬着头看他。短短两天的相处里,他经常蹲在她身边,她也总是这种表情。对视片刻,终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轻轻揉了揉女孩柔软的头发,“喂。下周我还会来的。照顾好自己。”
后来她一直拎着那个兔子,依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罚站,一个人发呆。他说他会回来看她。
一天,两天,三个月,很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也没有关系了。她早就把那个布偶扔到垃圾堆里了。早在他说要回来却失信的下个周里。
每当此时,那个安静坐在角落的女孩总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空气中流动着阳光的气息,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短暂地分不出,总是低着头的她和那些笑的灿烂的半大孩子们,到底是谁更可怜。
“好吧,大少爷。你要带我去哪里?”
“湘西下墓,拿钥匙,还要麻烦你帮我带件东西出来。”易少堂笑容温和,“顾小姐,你是学考古的,应该工地实习过吧。这你应该比我懂。”
“考古不等于盗墓。”顾楚楚平静摇头,“考古人的一生是为了发掘文明,保护历史,这和那些只为一己之利的自私到令人发指的偷窃行为,永远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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