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1/2)
张贵妃已经在养心殿外跪了两天两夜。
齐傲断了一臂关押天牢, 神机营里除了李进被齐佑就地阵法, 指挥使也因管辖疏忽而被革职。神机营中被张家收买的人员也全部伏法,更因此而牵出了张家。
张家作死多时, 早前就在朝中不断编排齐佑来历不明, 血统不正,还煽动群臣上奏锦衣卫铁血手腕,朝中忠良之士。虽说没有撼动上意,但着实给齐佑下了不少绊子。齐佑正愁没有名目以牙还牙, 张家却自己送上门来。北镇抚司办案历来神速,三下五除二的顺藤摸瓜查出张家极其党羽多年来种种罪状, 上奏之后, 惹得永昌帝龙颜震怒, 当即下令将张氏父子革职抄家。
至于张贵妃,冷宫事发后就连夜脱簪戴罪, 跪在养心殿外为家人和儿子求情,然而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就是在门外跪上两天两夜,只会更惹永昌帝心寒厌烦, 索性拟了诏书除去张贵妃贵妃的位份, 贬为庶人关去行宫。
而东宫里则是另一番天地。
冷宫里的一番惊险, 沈嫣虽然没有大碍, 只是手脚一些磕碰的皮外伤, 可齐佑将她抱回来后, 还是让宣了太医会诊, 将她仔细诊断了一番。
也不怪他如此小心,毕竟沈嫣从小就染着哮症,他长久以来都是小心呵护着,从不敢让她受到半点惊吓和刺激。好在太医院的太医们兢兢业业,会诊之后上报太子妃身子与常人无异,哮症的病灶几近根除。
这个消息对齐佑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不苟言笑的俊脸都逐渐变得亲和起来,待人也多了些许从不曾有过的人情味儿。
冷宫惊变告一段落后,他将张家的案子丢给齐修去办,给自己则放了一段长假,每日除了上朝,就只在东宫陪着沈嫣。
冬去春来,一月过一月,一晃眼又是夏日炎炎,宫女身上的春装也都换成了轻薄透气的轻罗纱。
摆着冰鉴的书房,将外头的暑气隔绝在厚厚的席帘外。
上好的徽墨在刚劲有力的长指间,一圈又一圈地细细研磨,变为了浓黑的墨汁。
沈嫣坐在书案之后,正提笔往裁好的各色彩纸上写着谜题。
齐佑磨好了墨,净了手后走过去,自背后握住那还捏着笔的小手。
“别捣乱,我才写了一半呢!”
沈嫣不满地要拍开男人不安分的手,可她那点小手劲儿在齐佑看来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起不来半点作用,他另一只手随意一环,就轻轻松松将她抱了起来,顺势坐了下来,暖玉温香的可人儿已落在他的腿上。
“你都写了大半天了。”
淡淡的口吻中多少带些控诉,他也被她冷落了大半天。
“再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小时候家里过中秋,我最爱的就是猜灯谜了,咱们宫里要挂,爹爹家里也要挂一些,长姐又添了小娃娃,家里更是要热闹些,我写的这些还不够呢!再说了,去年中秋忙着长姐的婚事,前年中秋在万全庄与你过的,再前年……”
她顿了顿,再往前就是上一世了,就跟做了一场噩梦似的,那个可怕的中秋之夜,既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若是上一世没有那一场劫数,也不知安稳度日的她在那以后还能不能与他相遇,会不会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世。
“长姐今年生了娃娃,楠儿也要准备秋试,这一桩桩都是顶重要的大好事,今年这个中秋节,一定要过得热热闹闹,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过!”
她手里还握着笔,却因为自己的话而轻轻一颤,歪在纸上留下乌墨一点,好在极快就拢了心神,乖觉地放下手中的笔。
说到团团圆圆,她又飘忽了心神,她的家人,又岂止沈家人与齐佑。
还有陆甚呢,那日在冷宫里,他为了救她而受了重伤,虽经过太医的救治保住了一条命,可他伤还没全好就不告而别,从此就再也没有现身过了。
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人家都是期许将来,哪有人还往前念叨,你应该多想想来年的中秋,我们会怎样过,到明年这时候是不是也要多了自己的几个小家伙……”
齐佑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于是轻轻地在她嘴边一啄,将话题带到了其他。
沈嫣红了脸,往他胸口戳了戳,羞涩地道:“大言不惭,明年有一个就了不得了,哪来的几个呢!”
自从太医诊断过她的身子康健后,齐佑就断了她的避子汤药,调理了一段时日,每日都是身体力行,辛勤耕耘,想要早点开花结果。
可他还真是野心勃勃,一年的工夫,想让她从哪儿变出几个小家伙来。
齐佑抚摩着她的平坦的小腹,在耳边低笑道:“今天都十三了,你那本该是初十就来的……”
“呀!”沈嫣没料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提起这种这个来,当即羞得捂脸,直到回味过来他说的都是什么,顿时心跳如鼓,又惊又喜又羞涩。
难道,她这是有了吗?
“可是……”她摸着自己的唇,有些难以置信,“我都没有呕酸水儿呢……我看长姐怀着娃娃时……”
沈姗在怀孕的时候,足足吐了十个月,沈嫣每每想起当时她吐的惨况都觉得心有余悸。
齐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反应都不太一样。你不要担心,这只是我的猜测,一会儿传个太医来给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
沈嫣有些紧张,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齐佑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安抚道:“不用怕,无论是还是不是,一切有我。”
他说罢,随口就传了个小太监进来,让其去太医院请一个医术最高明的太医来。
这般的迫不及待,足以显示他有多么的心急,可与他方才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完全不同。
不过太医还没有来,养心殿的一个小太监来传话,说是永昌帝病倒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齐佑自然是立即赶了过去。
等他再回来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在养心殿照看了一宿,回来时满面倦容。
沈嫣担心他,也一夜没有合眼,直到他回来了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齐佑回来以后,才与她说了养心殿那的来龙去脉。
经过多番变故,这宫里来去,贬的贬,死的死,永昌帝年事已高,也没了美色之欲,也不再纳新人,身边也只有谢妃一个,谢妃出身地,性子温顺,平日最得他心。近一个月永昌帝神情倦怠,被太医诊断出服食药物所致,让人查了许久,才发现是谢妃宫里的饮食里偷偷下了男女愉情药物,以此来固宠媚上。
永昌帝知道了真相,想到自己身边的女子,不是包藏祸心陷害忠良,就是这样蠢笨无知胆大妄为之人,顿时只觉得自己有眼无珠,不仅不辨忠奸,就连看个女人也看不准,一下急火攻心,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等齐佑到的时候,洛蕴仪已经先到一步,了解了原委后,当机立断,赐死谢妃,并将其家人都一并发落。
小两口一起补眠,窝在被窝里闲谈,听齐佑说起永昌帝病倒的原委,沈嫣难免发出一些疑问。
“皇上一直都宠爱谢妃,皇后娘娘这样贸然做主发落了谢妃,皇上醒来以后不会怪罪吗?”
齐佑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这些妃嫔不过是父皇的姬妾,如何能与母后比,宠幸归宠幸,可若要说真心,大概也只有我母后。”
“难道这就是妾与妻的分别么?皇上是否以为只要给皇后娘娘一个正妻的名分地位,对其他妃嫔只宠不爱,难道就是情深义厚,忠贞不二?其他女子即便作为慰藉只要不曾动摇到正妻的地位,就不算辜负夫妻之情?可在我们女子看来,在意的又岂是一个身份,妻又如何,妾又如何,妾也有真情,妻也会嫉妒,大家都是女子,谁会愿意看着心爱的男子与旁人在一块儿好,又有谁不会难过呢?”
沈嫣越想越不是滋味,她忽然一下就全明白了,为何洛蕴仪一直都难以放下心结,为何会性情大变,至今都不肯原谅永昌帝。
心爱的夫君左拥右抱,更宁愿听信谗言也不肯相信自己,这样的事要是落在她的身上,莫说是原谅,她定是要一走了之,这一世都不愿再与之相见。
洛皇后的心结,除了多年的屈辱,家门的仇恨,更多的还在于对永昌帝的失望吧。
齐佑没想到她竟会由一个谢妃之死想到这么多。
自幼目睹母后的心酸,他曾下定决心自己若是有了心爱的女子,定会一心一意只爱护一人。故此他有了沈嫣之后,就再也未动过纳新的念头。
沈嫣这一番的言辞可谓稀罕,却不无道理。
妾室和正妻都是女人,即便地位悬殊,却不可否认也会瓜分去身为人夫的一点真心。
这对于曾经两情相悦,相知相许的一对眷侣,又焉能说不是一种背叛与伤害?
他低头一笑,将她拥在怀里,紧紧抱住:“身为国君,父皇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他与母后的深情不是你我可轻易懂得的。”
“可你以后也会是个皇帝,你是不是也会身不由己,你是不是也得娶上几个功臣的女儿……”
沈嫣的一双大眼睛闪闪动动,巴眨着灵动的光晕,巴巴地望着他。
齐佑忽然明白过来,这丫头由着这谢妃之死大发兴叹,原来是为了趁机敲打他。
自从知道他要继承帝位之后,她总是这般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齐佑拢指抵住了唇,“我答应过你,这一辈子永不纳妾,即便来日我继承大统,也绝不会开设后宫,你为何还不肯信我?”
看他有些不高兴,她这才收了猜忌,哼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当真。不过我也不怕你动这样的心思,我只是寻常女子,断不会有皇后娘娘的那等宽宏大量,若是你当真要纳旁人,我管不了你,可我大可眼不见为净,你若肯放我,我就回家陪爹爹去,你若不肯放我,我就关了宫门,永世都不见你!”
“你敢!”
听到她这般决绝,齐佑这下彻底是被惹怒了,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恶狠狠地堵上那张大放厥词的小嘴儿,不让她再说出半句他不爱听的话来。
“可是……”沈嫣却不肯轻易罢休,拼力躲着他强势霸道的唇,在吻与吻的间隙,还要娇喘着乱问一气:“你以后继承了皇位,这么大的后宫只住着咱们两个,可不是太浪费了!”
齐佑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一面摸索着她的衣带,一面呢喃轻答:“岂只有我们,我们的皇子与公主都会与我们同住,还有父皇母后,你若想念家人,我们也可以把沈大人和你长姐都在宫中安置一处供他们进宫小住用。一家子都住在一起,你若还嫌冷清,那就多给我生几个孩子。”
她这就是太闲得慌了,才会满脑袋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若是给她一个孩子,兴许就能分去一些精力,免得还等不到他坐上龙椅,她就早早做好了逃家的准备。
看来他真的加把劲,抓紧时间给她一个孩子。
沈嫣巴眨着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说的,“所有的人都住在一块吗?”
“是的,在一起,所有的亲人都不分开。”
*
齐佑向来说到做到,夏天还未过去,沈嫣扁平的肚皮已经渐渐隆起,这可是阖宫欢腾的大喜事,就连洛皇后都会隔三差五地遣人来问上几句话。
齐佑知道母亲强势,唯恐婆媳之间又起风浪,还是一如既往,不让沈嫣独自去坤宁宫请安,更阻了所有由坤宁宫里派来的人手。他本来嫌刘嬷嬷碍手碍脚,早前寻了由头送刘嬷嬷回儿子家养老,如今沈嫣身怀有孕,他又让人将刘嬷嬷请了回来,就是想要刘嬷嬷这护犊情深的强势老母鸡在他忙于政务的时候好好地护着沈嫣。
但是他这些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现在的洛皇后可没有太多的心思为难沈嫣。
她现在天天光是应付永昌帝都忙不过来。
自从永昌帝病好之后,虽然苍老了几岁,心智却返老还童,又恢复了年轻时的那股黏糊劲,而且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脸皮也厚回了二十年前,对洛蕴仪那叫一个死缠烂打,养心殿也不住了,将政务全部丢给了儿子和侄子,自己则死皮赖脸地搬到了坤宁宫要与洛蕴仪同吃同住。
后来干脆把后宫里那些嫔妃都送去了与子女同住,没有子女的就送往行宫,与先帝的嫔妃一起颐养天年,而没有宠幸过的年轻宫人,更是都指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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