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1/2）

沈嫣几乎是天亮时才睡着的, 可想而知, 这新婚的第一觉就让她给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整座凌云居都静悄悄的, 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头顶还有些不太习惯的大红纱帐, 鸳鸯戏水，蝶舞花丛，随处可见的红双喜更是晃晃动人。初到熙京时，她曾在这间屋子里住过一段时日，这屋子里的摆设都是照着她的喜好, 就连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据说都是洛天佑依照她身上的香味儿，将整个水粉铺里的所有妆品一样一样地闻过去才最终敲定的。

这样盛满了柔情和心意的屋子，如何不打动人，如今又点缀着喜庆的红，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终于嫁给了他, 终于能够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长长久久，再也不分开。

可是, 她还能与他长长久久吗？

不敢设想, 更不敢奢想。

她心里苦，忍不住摇了摇头, 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

就这么一点点的动静, 床外立马凑近了一个人影, 掀开了床帐，只见芬儿一张喜气的笑脸迎了上来：“夫人醒了。”

一句话，登时让屋外热闹起来，原来外头安安静静地守了一群的丫鬟婆子，听到芬儿一声令下，顿时鱼贯而入，手里捧着铜壶，面盆，早膳等等，整整齐齐地在内室站了一排。

虽还隔着一层纱帐，沈嫣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更因芬儿的改口而有些反应不及，还讷讷地道：“你叫我什么？”

芬儿将她扶起，两旁已有小婢女来勾起左右床帐，芬儿给她披上一件薄衫，又蹲下给她穿上绣鞋，起身时才笑道：“夫人呀，姑娘嫁人了，如今已是这指挥使府的当家主母，奴婢自然要喊您一声夫人。”

这时候婢女捧来面盆，浇上热水，服侍沈嫣洗漱，然后又是梳妆，梳头，嫁人了自然就不能再梳姑娘时的发辫，刘嬷嬷自然是亲力亲为，给她梳了一个端庄大方又不显老气的新妇髻，沈嫣揣着心事，又不适这些婚后讲究，又是愁又是羞的，一直乖顺地由着她们打点，不过她倒是一直在偷偷地打量着芬儿与刘嬷嬷。

她们昨夜中了迷药，早她一步昏阙，可看她们今日的表现，似乎对昨晚她被人掳去之事毫不知情。

“奶娘，你今儿怎地也不喊我起来，难不成你昨儿也睡得晚，以至于也起晚了？”沈嫣一边比对着桌上的发簪，一边状似随意的开口。

刘嬷嬷没好气道：“你问老奴不如等会儿去问问姑爷。”

沈嫣“咦”地一声，奇怪地看了芬儿一眼，芬儿红了脸朝她摇了摇头，倒是刘嬷嬷在她耳边压低声量道：“老奴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谁家的新房里放的糕点糖果是裹着酒糟的，我和芬儿才吃两口都给醉倒，这定是姑爷特意准备了来哄你吃的，昨儿夜里他可有折腾你？”

声量虽极力压低，可这屋子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挤着这么多人，说一句悄悄话也免不了漏到旁人耳中，满屋的丫鬟婆子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嫣俏脸涨红，虽已经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也被这个误会给羞得没脸见人。

看来昨晚的事被洛天佑给压了下来，竟连凌云居里伺候的人都不知道她曾被人掳出了指挥使府。

沈嫣正捂着脸，屋内突然一片安静，紧接着就是一连片的行礼问安。

她倏地回头，就对上洛天佑含笑的眸子。他今日穿着一身绛紫色常服，很衬着她身上的海棠红裙子。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屈膝埋首，谁也不敢抬眸去看他，是以他此刻的柔情也唯有她一人见着，只为她而展现。

沈嫣直到这一刻才有了较为真切的知觉，她与他已结为夫妻，从今日开始，她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他的妻子。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反倒令她更加地不安起来。

她不敢觉得幸福，因为，她害怕这一刻有多快乐，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她就会有多难过。

对着他的柔情，她不觉地笑得几分牵强，洛天佑看在眼里，晦涩难明，却不道破。他走到她身后，拿过正在为她梳妆的婢女手中的眉黛，那丫鬟立马躬身退到一旁，芬儿忙拉了拉刘嬷嬷，又朝左右使了个眼色，领着一屋子伺候的人悄无声息地退出房去。

沈嫣的眉眼生得精巧秀丽，那月眉本就如淡墨丝绒一般，还生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好是两弯柔美的墨色月牙，拿着墨黛只要轻轻地扫一扫眉头，让眉眼更加生动起来。

洛天佑的一双手拿过刀剑，执过笔墨，却头一回拿这闺中红粉之物，手竟有些抖，沈嫣生怕要让他给花了妆，忙忙就着他的手，自己给自己画了眉。

古有张敞画眉传为佳话，洛天佑在这上头虽少了天赋，可心意却不逊分毫，沈嫣自然领情，可越是领情就越是忐忑，忍不住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张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生怕他跑了似的。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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