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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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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五更,窗外还是暗沉一片。盛朗压抑着动作,借着松油灯的微光,伏案疾书。左边是头晚完成的课业。三张字,两页政论。盛朗正趴在桌子上 照着左边的一字不改地抄写。只是一改行云流水般的墨迹,新抄的笔路不正,笔锋不端,透着懒散仓皇之感。半晌抄完,盛朗举起对着火光照了照,暗自点头:这样,娘亲不会失望,先生不加褒奖,族中子弟也就不会来找茬了,甚好!

“阿朗,这么早就起?” 隔壁房间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半晌,一名纤弱女子的身影移到松油灯的光圈里。女子柳眉双飞如翠羽,杏仁眼尾端微挑风情生,秀挺瑶鼻,鹅蛋脸庞,只是肤色苍白,唇色浅淡,随意披着的大氅下空空荡荡,更让人觉得女子身体羸弱。

“娘,说了不用你起身!我能自己做吃的。”

盛娘摆摆手,示意盛朗洗漱,自去了厨房热饭团。

等盛朗收拾完毕出门,天际晨曦已现。街道上只偶尔有提着恭桶去清理的丫鬟小厮。路面有些湿滑,昨晚的露水还凝在上面。这里是双桂巷,在城中不算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住得起,都是些做生意或者祖上殷实的小富之家。要说盛朗和娘亲是如何辗转到这个地儿的,那还真是跌宕起伏宛如一出戏。盛朗娘—一直被邻人喊叶娘子的,做姑娘时本是南方苏城一家秀坊坊主唯一的女儿,叫叶铃。苏城女子多聪慧,苏地也民风开放,女子幼可入学识文,长可行外经商,所以叶家养的这独女子也是如珠如宝,不仅识文断字,一手的双面异色绣艺也名动苏城闺秀圈。满15及笄之后,叶小娘子无意红尘儿郎,倒是子承父志,将家里的秀坊打理得妥妥帖帖。苏城灵气尽附女儿身,儿郎们则是纨绔习气盛行,每日尽是喝茶遛鸟结伴游湖的行当。苏城商业氛围浓厚,说每一家商铺后都站着一位伶俐的老板娘一点也不夸张。叶小娘子也凭着一身的伶俐劲儿游走在苏城有头有脸有银子的闺秀圈里,用她的绝活双面绣征服着那些爱美却多被拘在礼教之内的豆蔻少女或富贵太太们。

如果不出意外,叶家二老会招个上门女婿把叶家传承下去,最好是父母双亡,身体结实的清白儿郎,没有身家不要紧,叶家养得起,但得一心一意把叶家当自家的人。然而意外出现了,这个意外就是盛朗的爹。其实彼时盛明筌还不算完全的意外。据他的介绍,他来自京城,父母双亡,是来苏城做刺绣生意的。跟苏城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不同,这位走南闯北,胸有丘壑,还颇通诗书,否则也写不出夹带在刺绣样品里的那些缠绵诗词,一把套牢了风风火火的叶小娘子,从此不仅一脚踏进红尘,还在里面打了几个滚儿。于是刺绣做媒,有来有往;男子儒雅俊逸,女子娇俏伶俐,再加上二老的首可,两情相悦执手共话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那盛儿郎提出,他虽无父母,但身家尚可,走南闯北也挣下了一些名声,为保全男儿颜面,希望入赘纳礼从简从略。叶家二老表示理解,虽心疼独女终身大事太过潦草,但终归庆幸她遇上良人,简单摆了一桌酒席,行了婚礼,盼着从此少年夫妇举案齐眉。盛书筌的加入对叶家而言是如虎添翼。他将叶家秀坊的产品利用自己已经打通的苏京商道,顺利推入京城市场。尤其是叶家双面绣,初入京城,就迷了贵妇眼。她们曾经的绣帕,外面有多华丽,里衬就有多凌乱,哪里见过外面是牡丹花开贵气逼人,里面竟然是芙蓉低垂清淡怡人?!一时叶家刺绣百家求,求而不得,贵比黄金。刺绣是个熬眼睛的活,而双面绣更考验眼力脑力和精力。京城里求的人太多,再风风火火的叶娘子也应付不来。于是盛书筌充分发挥商人的精明能干,办起了双面绣习教院,来学的都是他从京城物色的有刺绣功底的绣娘。叶娘子慢慢把精力都放在习教院这边,将她的双面绣技艺倾囊相授;而她的相公接管秀坊的管理运营。一时夫唱妇随,鸿运当头,秀坊的生意蒸蒸日上,怎一个红火了得!半年光景,叶娘子教会了那些绣娘,接着又有喜事临门:叶家要添丁了!自此盛明筌更是事必躬亲里外兼顾,定要叶娘子免于操劳,安心养胎。有夫体贴如此,叶娘子怎的不满足?第二年正值入夏初,叶娘子九死一生诞下麟儿。因为养胎养得太好,胎儿过大,而叶娘子形体纤弱,骨骼偏细,亏得盛明筌从京城带过来的一只老参吊着叶娘子一口气,才免得一尸两命。然而毕竟是亏了血气,自此叶娘子也落下病根,每年入夏生产之时,人就会虚弱不堪,重则缠绵床榻,轻也行动不复利落。不过让叶娘子欣慰的是儿子一天天长大,健康顺遂。叶家小儿出生那天艳阳当头,用叶老的话说,“犹如朗朗乾坤一席白光落户,就听到婴儿朗声啼哭”,于是取名叶朗。不过盛相公似乎有所犹疑,但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妻子,还有喜极而泣的泰山岳母大人,他支吾了一会,也就应下了。

儿时的叶朗是开心顺遂的。虽然娘亲身体羸弱,但不需要她风风火火打理秀坊的事情了,她也得以调理成静若处子,温柔贤惠的贵夫人。每日携着丫鬟,陪着叶朗到处耍。及至蒙学既开,便督促功课。有了娘亲的陪伴,叶朗对于爹就不是那么执着了。尽管盛相公一年有大半年时光需要在京城打理那边的刺绣生意,见不到人,叶朗也不会太多念叨爹爹,他有阿公阿婆还要娘亲陪着呢。再说,爹虽然不在身边日夜相伴,但他知道爹爹是爱自己的。每次从京城回来,他总有一箱子的玩意儿或零嘴儿,够他玩,够别的小孩馋。况且,虽然聚少离多,但爹爹每次回家来,娘亲满面桃红,阿公阿婆一脸欣慰,全家其乐融融的感觉,虽然孩童形容不出,但是发自内心地喜悦。

叶朗就这么顺遂地长到了十二岁。他不知道的是,初春的一天,他家门口停着八抬大轿一副,马车三辆,门口齐刷刷站着的不是他家的佣从,而是一张张板着的,严肃规矩的陌生面孔。过路的街坊暗自嘀咕,莫非是新上任的苏城知府登门拜访?那也不能啊?即便是历任知府,在苏城内也无此阵仗,况且叶家只是一介商户,哪里用得着官家上门?

他们猜对了一半。来的的确是苏城知府,作陪,阵仗却不是。携此阵仗的是来自京城的一位盛太太,她老远从京城赶到苏城只为了说明两件事:第一,她是盛明筌的妻子,而且是他在京城十里红毯,明媒正娶的;第二,盛明筌的确是父母双亡,但却不是无依无靠:他是京城盛老王爷盛克的弟弟盛恒收养的义子。叶家人一点点得知,盛家家主盛克盛老王爷,已仙逝,曾经跟着先帝一同马上打江山,建下当今王朝后被封异姓王。盛老王爷与老王妃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二人只养育一子,盛明曳,也就是现在的盛王爷。盛王爷跟他爹一样,武将出身,镇守西北边关多年。再说那盛恒虽有家兄比肩皇家,他却无意官场,而擅做生意,奈何与妻子盛老夫人共生了三位千金,盛明珠,盛明雪,盛明兰,以为这辈子是没有人继承自己手中的金算盘了。盛二老爷在一次行商途中,遭遇马匪,兵荒马乱中,管家和盛老爷互换行头,以身喂刀,拼着性命救下东家,并祈求东家照料家中孤儿。死亡边上走一圈的盛老爷感动之余,发现管家儿子样貌俊朗,精明能干,是棵做生意的好苗子,于是直接收养为义子,赐名盛明筌。盛老夫人权衡之下,收养义子总好过让盛老爷纳妾生子,于是也欢喜地唤到身前,视之为盛老爷府上长房嫡子,悉心栽培。等盛公子行了冠礼,就由盛老夫人做媒,娶了老夫人娘家侄女。至此,盛公子算是完全被接受为盛家人了。好巧不巧,年初新上任的苏城知府竟和盛太太是表亲。在苏城偶然瞥见表姐夫,且闻有家室在傍,还未在苏城站稳脚跟的知府当场打了个趔趄:这般境地!要是知情不报,今后给表姐知道,她不给我去层皮!从小在她手里就没落着好。。。于是慌里慌张去了封信,就引出那日的阵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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