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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宦海浮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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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汉一边逃一边高声道:“虞大小姐,你不来捉弄我,我就烧高香了。我说的是实话,无论你如何变化,我总能闻到你身上那种独特的香味,不然我又不是神仙,怎能识破你那鬼灵精怪的变化。”

虞甜甜道:“为何能闻出来我的味道的,是你这般长相猥琐的臭男人。”说完,总觉得自己的似乎说的有些问题,脑子里浮现出一只大狗趴在自己身上耸动鼻子的情形,一阵恼羞,又追着唐汉厮打。

二人玩闹许久,虞甜甜忽安静下来,唐汉预感不妙。果然虞甜甜低头幽幽地道:“唐汉,谢谢你陪我那么久,这些日子我很开心,我……我得回家了。”

唐汉听她说的认真,不由得得心中一酸,没有搭话。虞甜甜等不到唐汉搭话,于是嗔怪地道:“你……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早就嫌我烦你了。”

唐汉涩涩地道:“甜甜,我是舍不得你走,可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不走的原因。”

虞甜甜道:“宦海浮沉,你不可太过执迷于荣华富贵。”

唐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谢你,甜甜,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快乐,我会记得你的话。”虞甜甜告诉了唐汉连云寨的人不希望连累他,所以并没告诉自己他们去了哪里,然后将甄宝贝藏身的地点告诉了唐汉。

唐汉目送着虞甜甜萧瑟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这才打马接上甄宝贝返回龙城。唐汉回到龙城府衙不几天,来了一个他不太愿意见到的人:宋提刑,每次见到这个人,唐汉总要倒霉。

送走了宋提刑之后,唐汉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面是什么滋味,对于官场里的风云变幻他能理解,也觉得悲哀,可是就是觉得别扭,实在是这和自己艰辛努力背道而驰了。朝廷因莫须有的罪名,免去了他的府尹职务,贬他为庶民,并被没收了他的所有财产。

人都会按照自己想的去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唐汉就是那个样子,只是他发现梦碎了,他选择默默地离开龙城,离开这个令他伤感的都市。

已经到了五月初,但在开恩城外,还是漫天狂风夹杂着雪花,在这北丘苦寒之地,两骑前后奔来,当先一匹马上之人,身穿敝裘,双手俱都缩在衣袖中,将马缰系在辔头上,马虽极是神骏,人却十分落魄,头戴一顶破旧的黑皮风帽,紧压着眼帘,瞧也瞧不清他的面目。后面一匹马上,坐了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华丽的衣饰色彩鲜艳,他外形并不起眼,但面上却带着一丝微笑,看来平和安适已极,他的马上还俯身趴着一人。

这两骑不知从何而来,所去的方向,却是开恩城外一座著名的庄院。此刻马上人极目望去,已可望见那庄院朦胧的屋影。

庄院坐落在护城河西,千檐百宇,气象恢宏。高大的门户终年不闭,门前雪地上蹄印纵横,却瞧不见人踪。穿门入院,防风檐下零乱地贴着些告示,有些已被风雪侵蚀,字迹模糊,右面是一重形似门房的小小院落,小院前厅中,绝无陈设,却赫然陈放着十多具崭新的棺木。三个黑衣人,以棺木为桌,正在对坐饮酒。门厅门口坐着一个小孩,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喃喃自语:“不知道唐大哥什么时候来?我好想他!”

棺旁空坛已有三个,但三人面上仍是绝无酒意。东首坐那人身材颀长,面容冷削严峻,有如石像般,左臂露在衣袖外的是一只黝黑的巨大铁钩,少说也有十余斤重,瞧他一钩挥下,仿佛要将棺盖打个大洞,哪知铁钩落处,却仅是挑起了一粒小小的花生,连盛着花生的碟子,都未有丝毫震动。他将花生放入口中,又喝了一杯酒,对着门口的小孩子慈爱中带了些许责怪地道:“宝贝,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为何坐在门边偷懒!”他平时的话实在很少,但对这个孩子说话,他却不吝词句。

“我累了嘛,休息一下不行吗?”小孩嘟起嘴道。

西首坐着一个剑眉星目,身材魁伟的英俊少年开口道:“你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还没休息好吗?”

小孩道:“你们从早上起来就喝酒,不还是没喝好吗?”另一名黑衣人身形是三人中最雄壮的一个,走过去抱起小孩道:“宝贝,听话,你不用功,以后会被坏人欺负的!”小孩道:“有冷三伯、魏七伯,还有童二哥和唐大哥,谁还敢欺负我。”

雄壮那黑衣人便是魏无风,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在他的小脸蛋上捏了捏道:“你这个小不点,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

冷云天柔声道:“宝贝说的对,我们的确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喝酒上,我们老逼你用功,自己却坐着喝酒,确实做的不对。”

童世杰道:“叫我和七哥陪你喝酒的人是你,如今说喝酒不合适的人也是你,七哥,你说宝贝这孩子是不是被三哥宠坏了。”

风檐左边过长阶曲廊便是大厅。厅内摆着十桌酒筵,每桌酒菜均极丰盛,却只有九个人享用。这九个人还不是同坐一桌,每个人都坐在一桌酒筵的上首,似因谁也不肯陪在下首,是以无人同桌。瞧这九人年龄,最多也不过四十,但气派却都不小,神情也都倨傲已极。九人中有男有女,有僧有俗。有人腰悬长剑,有人斜佩革囊,目中神光,都极充足,显见俱都是武林高手。九人彼此间又似相识,又似陌生,却绝非来自一处,此刻同时来到这里,谁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穿过大厅,再走曲廊,又是一重院落,院中寂无人声。左面的花厅门窗紧闭,却隐隐有药香透出。过了半晌,一个垂髫童子提着只药罐开门走出,才可瞧见屋里有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人面色枯瘦蜡黄,拥被坐在榻上,似在病榻缠绵已久。另一人长身玉立,气度从容,双眉斜飞入鬓,目光奕奕有神,一双手掌,更是白如莹玉,此刻年华虽已老去,但少年时想他必定是个风神俊朗的美男子。还有一人身材威猛,须发如戟,一双环目,顾盼自雄,奇寒下却仍敞着前胸衣襟,若非须发皆白,哪里像是个老人?

三个老人围坐在病榻前,榻头矮几上堆着一叠账簿,还有数十根颜色不同,质料也不同的腰带。此刻那环目虬髯的老人,正将腰带一根根拆开,每根腰带中,都有个小小的纸卷。身材颀长的老人,一手提笔,一手展开纸卷,将纸卷上的字句都抄了下来,每张纸卷上的字句都不过只有寥寥三数行而已,谁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只见三个老人俱是面色沉重,愁眉不展。

过了盏茶时光,身材颀长的老人方自长叹一声,道:“你我穷数年心血,费数百人之力,所寻访出来的,也不过只有这些了,但愿……”轻咳一声,住口不语,眉宇间忧虑更是沉重。病老人展颜一笑,道:“如此收获,已不算少。反正你我尽心做去,事总有成功之一日。”

虬髯老人“叭”地一拍手掌,大声道:“大哥说的是,那厮左右也不过只是个人,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颀长老人微微一笑,道:“近十年来武林中威名最盛的九大高手,此刻都已在前厅相候。这九人的武功,若真能和他们的盛名相当,九人联手,此事便有成功之望。怕的只是他们少年成名,各不相让,无法同心合力而已。”

这时两骑已至庄前,两人翻身落马,鲜服青年将马上趴着的人一把夹入肋下,尽似夹着一包棉花般轻松地走入庄门。身穿敞裘、头戴风帽之人脚步懒散而缓慢,似是毫无力气。他看来落魄而潦倒,但下得马后,便对那两匹骏马毫不照管,似乎那两匹价值千金的骏马纵然跑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见他笔直走到防风墙前,懒洋洋地伸手将貂帽向上一推,这才露出了面目,却是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嘴角微微向上,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神情虽然懒散,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味道,却说不出的令人喜欢。只有他腰下斜佩的长剑,才令人微觉害怕,但那剑鞘亦是破旧不堪,又令人觉得利剑虽是杀人凶器,只是佩在他身上,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风墙上零乱贴着的,竟都是悬赏捉人的告示,每张告示上都写着一人的姓名来历,所犯的恶行,以及悬赏的花红数目。每一人自都是十恶不赦的凶徒。悬赏共有十余张之多,可见近年江湖中凶徒实在不少。下面署名的,却非官家衙门,只是“正义庄主人”的告示。这“正义庄主人”竟不惜花费自家的银子为江湖捉拿凶徒,显见实无愧于“正义”二字。

但这个“正义庄”,但凡绿林中人,没有不知晓的人。朝廷与绿林,就像光明与黑暗,正面与反面,只要有光明,便会有黑暗,只要有正面,便一定有反面一般。可是“正义庄”却偏偏是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灰色地带。

朝廷自然不会任由绿林做大做强,像连云寨的覆亡便是例子。但世间的事情往往是物极必反,若被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绿林中人未必人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为了给一些口碑不坏的好汉们一条出路,于是便有了“正义庄”。只要那些不是大奸大恶的豪杰,在被朝廷追缉中,能逃到正义庄,便等于不用再亡命天涯。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到正义庄避祸,当然是有条件的。不过条件也十分简单,两种选择,一是做赏金猎人,完成正义庄发布的个追杀人员,追杀江湖中恶贯满盈的匪徒或朝廷不方便公然消灭的“贼寇”;二是在正义庄做五年的奴仆。

大多数人选择了第二条路,就像连云寨那些幸存下来的人员,因为追杀恶贯满盈的凶徒,他们自然没有问题,但消灭朝廷不方便出面消灭的“贼寇”,水分太大,一旦接了这样的活儿,弄不好名单上人便是自己的结义弟兄。就算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追杀武林同道,最后定会让自己成为武林叛徒。成为武林叛徒当然无法再在武林中立足,只好投靠朝廷,就像黄飞虎、台风来之流。

鲜艳服饰的青年便是唐汉,在奥西朝廷收回了给他的前程之后,为了赚取生活下去的费用,他做过许多尝试,譬如打零工、酒店跑堂、看家护院的保镖、镖局镖师以及码头上扛麻袋等,但能赚到的银两实在太少。

最后他来到这山庄,选了第一条路,因为武林中和他有关系的人实在太少。他目光一扫,只见最破旧的一张告示上写着:“风信子,三十七岁,擅使双鞭,囊中七十三口丧门钉,乃武林十九种歹毒暗器之。此人不但诡计多端,而且淫毒凶恶,劫财采花,无所不为,七年来每月至少做案一次,若有人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百两整,绝不食言。正义庄主人谨启。”

唐汉伸手撕下了这张告示,跟着落魄少年转身走向右面小院,他们似已来过数次,是以轻车熟路,唐汉跟着他,倒似是他的跟班一样。

门口的小孩远远瞧见二人,高兴地欢呼一声,小鸟般飞扑出去,三个黑衣人见他们前来,对望一眼,长身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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