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一个人睡（2/2）

唐汉低声道：“红柳，你真的不累？”

红柳摇摇头，道：“关于唐大人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听说你好威武呢！”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其实我祖父也是朝廷中人，只是自我爹起，就改了营生，且我爹不许万家子弟再入仕途。不久前，我们家惨遭变故，爹爹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哥哥文弱，弟弟年少，真不知日后会是如何光景……”

话音未毕，又急忙地道：“红柳不懂事，不该拿自家败兴的事来扫大人雅兴，请大人见谅。”

唐汉轻轻用脚尖踢开一块碎石，说实话，红柳的言语的确破坏了今晚浪漫的气氛，不过美女怎么会有错呢！于是悠悠地道：“人生起起伏伏，谁能说的准呢，你们万家眼下只是碰到坎了，等迈过这个坎，自然又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至于我，其实，是人们传玄乎了。红柳，你也学过武功么？”

红柳道：“自我能记得事情起，就学了，镇上的人叫我大哥是‘万和少君’，称我为‘万和燕’。”

唐汉道：“既称‘万和燕’，你的轻身术一定不凡了？”

红柳抿着唇道：“你以为呢？”

唐汉转头，注视起红柳，答道：“我想是不差。”红柳并没有回避唐汉炽热的眼神，只是略微低垂眼皮，却也十分倔强地斜视着他的眼睛，从他那黑夜中璀璨发亮的目光中，红柳觉得自己都快融化了，她微微将身子靠近唐汉一些。

唐汉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道：“红柳，是不是觉得冷了，要不咱们回去吧！”红柳被唐汉的大手碰到的刹那，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随即感受到那只大手传来的力量，他的手是那样的稳定，让她的心霎那间感觉到了踏实。

然而少女必定是矜持且易羞怯的，唐汉感觉到她微微远离的身体，及有丁点儿抗拒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红柳轻声道：“对不起，唐大哥，我从未有与除了我家人以外的男人亲近的……经验，其实，我并不是，不是不喜欢……”

唐汉轻声道：“哦，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红柳道：“你的手好有力量，挽着我的时候，我虽然有些害怕，但也好踏实。”

唐汉道：“我以为你冷了，想暖暖你。”

红柳忽然脸红起来，不再说话，唐汉当然不会明白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儿家那矛盾复杂的心态，他们就那样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停在那里，唐汉仔细看着月光洒在她红扑扑的脸容上，感受着她身上辐射过来的热力，心不禁扑腾翻滚起来。

但是，他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敢说话，他怕这样美丽的时刻，会由于他不合时宜的任何言语或动作，便瞬间会被破坏，就像美丽的泡泡只可观之，不可触碰一般。过了许久，红柳才道：“唐大哥，如果你冷，我可以挽着你。”

唐汉道：“红柳，你真美！”

红柳沉默片刻，道：“你是在故意恭维我。算了，咱们再走走吧！也许你们男人认为，女人天生就不适合练武吧，可是，我却很喜欢武学。每一种艺业的造诣，其深浅得看评论的人本身所具有的修为而定，譬喻说我的提纵术，在一个只懂花拳绣腿的人看来是很了不起了，但在如你这样的高手眼里，却必然是不值一笑的，呃！”

唐汉急忙道：“红柳，你可冤枉我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只会拼命，哪敢以高手自居。我虽长的很普通，但不会靠恭维取悦别人，我只是说了心里的真实感受。”

红柳道：“不会啊！你的眼睛很有魅力的，我从未见过谁有像你这样明亮的眼睛。奇怪，我平时并不爱说太多的话，尤其在不太熟的人面前，我说得更少，为什么今晚上和你竟好象有讲不完的话呢？而且，感觉上，似乎已与你非常熟稔了，一点也没有初相结识的那种陌生距离。”

唐汉脱口道：“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容易打交道吧。”红柳转过脸来，表情有些奇怪，她深深的凝视着他，双瞳中的光芒却是朦朦胧胧而迷茫的。唐汉一言出口，不禁颇为后悔，他不是最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么？今天晚上，却是怎么回事？话都不过过脑子，就喷出来了。

红柳发觉到唐汉的沉默，悄声道：“唐大哥，怎么不说话？想起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不高兴？”

唐汉忙道：“呃，我是担心说不好，惹得……唉，破坏你的心情。”

红柳道：“不会啊！你唱的那首歌真好听。在今天之前，我想不到我们会结识，在今天之前，我们彼此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彼此这么一个人，也许就是因为多看了一眼……”

唐汉道：“是啊，也许歌里唱的故事，和今天的事情差不多吧！我记得我今天一大早起来，给自己预定的计划是去二龙山游山玩水一番，放松一下心情，晚上就回公衙，做梦也想不到竟会转折到‘万和镇’来。”

红柳也有些迫切地道：“今天我原以为我们兄妹还得窝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没想到你来了，我们兄妹便可走出密室，安安心心地在外面住上一晚了。”

唐汉道：“我可没那么厉害，我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若真有强敌前来，只怕护不得你们兄妹周全。”

红柳信任地冲唐汉展颜一笑，如冬梅绽放，霎时把唐汉迷的晕晕乎乎，只听红柳柔柔地道：“人的名，树的影，有唐大哥这么一个大英雄住在万府，那些蝇苟鼠辈怎敢贸然前来。”两人信步而行，这时已来在一座花棚之下，花棚搭得很高，下面并有一张角形石桌，几只石墩，倒是个赏月清谈的好所在。红柳以微询的语气道：“可要坐下来歇会？”

唐汉点头，两人走进花棚下对面落坐，江萍举手轻抚鬓角，低笑道：“如果有两杯香茗在手，情调就更优悠了……”

唐汉道：“再加上一壶美酒，就更有气氛了。”

红柳道：“我去拿。”

唐汉变戏法一样自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坛，笑道：“我在厨房，看到这酒坛胡乱丢在那里，可惜的很，就顺手揣在怀中了，我没想偷人哦。”

红柳双手托着下颚，看着唐汉道：“唐大哥，你只是偷了酒，又没偷人……”话未说完，已感觉话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妥。唐汉拍开酒坛泥封，清香的酒气便飘散开来，道：“你先喝吧！这酒在我怀中捂热了，这么冷的天，估计马上就要凉了。”

红柳心中思绪万千，正想着喝点什么，见状也不多想，拿过酒坛就喝。酒果然是温温的，她仿佛将唐汉的体温喝进了肚子，可她喝得猛了些，不禁被呛的咳了起来。唐汉温柔地道：“慢慢喝，我不和你抢。”

红柳擦擦嘴角，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和我抢，如果有更好的东西，你还是不会和我抢的，对吗？这酒都被我呛的不干净了，我再去给你找坛吧。”

唐汉伸手过去，拿酒坛，红柳的手下意识地躲避。唐汉加快速度，抓着了酒坛，也抓住了红柳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唐汉抱歉地道：“红柳，你的手都冻冰了，咱们回去吧！”

红柳没有挣扎，倔强地道：“你的手不是很暖和吗，有你给我暖，我不会冷。”唐汉单手解下身上的狐皮氅，绕过石桌刚想给她披上，却听到红柳低声道：“唐汉，我可以叫你唐汉吗？把凳子挪过来点，靠在一起，咱俩一起披，就都不冷了。”

唐汉吁了口气，将凳子搬到万红柳身旁，挨着她坐下，给两人披起大氅。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红柳的身子火辣辣的，果然比之前暖和了些。红柳不再说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唐汉道：“红柳，这是烈酒，你这么个喝法，很容易醉的。”

红柳将身子向着唐汉靠了靠，幽幽地道：“唐汉，你知道吗？听说我妈妈是生我弟弟时难产死的，我只能凭那副画看她的模样，可是，我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梦到活生生的她。”她拉起唐汉的手，将酒坛递给唐汉，便再没有松开唐汉的手，接着道：“我长这么大，总共就见过父亲三次，我们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否活着。我哥哥虽然看起来很坚强，但他好脆弱的，他是我们三人中最脆弱的一个。”

红柳又将身子向唐汉偎紧了一下，便又接着道：“你的身子好暖和。”唐汉扬起脖子喝了一大口酒，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热辣到肚子里。红柳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舌头似乎也有些僵，又接着道：“唐汉，你说如果一个人有了秘密，说梦话说出来怎么办！”

唐汉愣了愣，心里想她心里的秘密难道与自己有关吗？仓促间随口道：“我一个人睡，就算说梦话说出来，也没人听得到，再说了，一个有秘密的人，活着是很累的。”

红柳幽幽地道：“是哈，有秘密活着的确有点累。”顿了顿，又道：“我还……还以为你嫌弃我喝过的酒呢！你，我们家现在变成这样，我们其实都很害怕，我们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结果，你就来了，对，你就来了。”

唐汉伸出胳膊将红柳揽住了，因为他感觉红柳的身子已经在往下滑，红柳含糊不清地道：“我不知道是因为感激你救……救了哥哥，还是因为你和别的男人不同，尤其是和我父亲不一样，你……你看去是那样的可靠，所……所以，我就想亲近你……”

唐汉知道这个女孩喝醉了，也许她以前从没喝过酒，不然不会醉的这么快。唐汉扬起脖子又灌了一大口，红柳的醉话，让唐汉感触良多。红柳认为他是可靠的，他真的可靠吗？红柳到底是因为觉得他可靠，还是因为喜欢他，或者是因为感激他，再或者是因为她没接触过其他男人，再或者……有太多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