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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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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景登基后第一场南巡,是在长乐三年的初夏。有司调拨民夫万人, 造龙舟、翔螭舟、楼船数百, 前后相连,汇聚于汴河之上, 曹如意精挑细选, 调来羽林军万人, 护卫在旁。还未出行,浩大的声势已远达四海。

楚驭虽身在毣城, 却也听到了消息。闻讯当晚,又是一夜无眠。临近南巡之日,传旨官来到毣城, 奉上一道圣旨。

楚驭驻扎此地两年有余, 还是头一回收到京城送来的消息,饶是他已多加克制, 却还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不该有的绮念来。可是到手之后他才发现, 这圣旨非但不是元景亲笔所写, 其上内容也是言简意赅,全不见半分情意。

所书之事,乃是要他从神武军中调拨精兵八百,沿途护卫。

圣旨上章印虚浮, 像是拟旨之人敷衍为之。楚驭本就觉得这可有空可无的诏令下的奇怪, 元景这一趟南巡更是来的突然, 思量之下, 心中生疑, 唤来方青便问:“京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信鹰每月一来,方青回忆着上封密信的内容,如实禀道:“一切如常。”

如今元景远在天边,楚驭见不到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思忖片刻,除了他要的八百精兵,又将身边影卫尽数派出去打探。

恰逢乌什图前来做客,他在城门口见身穿铁甲的精锐列阵而出,不禁有些纳闷,如今大燕正是休养生息之时,久无战事,却不知这一队人马是往哪里去的。入城以后遇见方青,才晓得元景降旨一事。他是在女人堆里混迹惯了的,于情爱之道最是通晓。闻言心中一喜,大笑道:“这小皇帝,气性总算是过了!”想起刚才那队人马里并无楚驭的身影,又问:“你们家将军呢?等不及先走了?”

方青不懂这里头的名堂,愣愣道:“我们家将军在中军大帐,走去哪儿?”

乌什图懒得同他废话,扬鞭策马,朝神武军营帐而去。入内一看,楚驭竟还八风不动地坐在围椅上擦刀,乌什图劈头就道:“圣旨都来了,你居然还坐得住?”

楚驭正为这个事烦心,也没什么温和语气,只道:“嚷嚷什么,人已经送过去了。”

乌什图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是被他糊弄傻了不成?京中羽林军三万逾,要什么高手没有?他缺你这八百护卫?这个台阶是给你下的,他要的是你!”

楚驭擦刀的动作一顿,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他的声音少见的有些颤抖:“……你胡说什么?”

乌什图只当他还放不下自尊面子,恨铁不成钢般道:“从前人家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你拴着绑着都要留他,现在人家回心转意了,你倒还拿乔起来了。好好好,你就在这坐着吧,江南钟灵毓秀,正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等他到了那儿,看中什么美人,或是被什么美人看上了,到时另结新欢,左拥右抱的时候,自有你后悔的。”说罢转身出帐,策马走人。他话虽说得厉害,可行至半路,心中又想,若是此番楚驭能跟小皇帝重归于好,他那个傻弟弟或许也能就此收收心。思及此,到底无法袖手不管,只得不情不愿地调转回去了。

才到帐门口,便听卫兵禀道:“将军已经走了。”问他去哪儿,答曰:“不知。”想了想,又道:“他带着方侍卫长一起走的。”

乌什图怔了一下,抚掌大笑,自回赫齐不提。

楚驭快马入京之时,恰是深夜。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想起那道圣旨和乌什图的话,仍觉得像是在做梦,守卫在一旁检查官符印信,他便在城门口驻足打量。这两年多来,他过得无比煎熬,内心的痛苦无一时一刻停歇,可如今站在这座城楼下,晓得元景就在咫尺之间,那种苦涩之感忽然就消失了。

方青应付完盘查,回身看时,见他还迟迟未动,低声催促道:“将军?”

楚驭勒紧缰绳,抬手道:“进城。”

城中风貌一如离去之日,宵禁已下,街上不见行人。神武军纪律严明,急行数日,身姿尤似寒铁。胯/下战马昂首向前,恰如一把凌厉的长刀,沉默地踏过这条寂静的长街。城内守军与之相遇,为其气势所慑,无声地退到两旁,目送着他们离去。

巡查使心有余悸,探身望了望,不确定道:“领头的那个是不是楚……天策将军?”

他身后一人曾见过这位三年前权倾朝野,名动天下的大将军,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巡查使想起从前听闻的那场旧事,脑袋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快去宫里禀告曹指挥使!”

楚驭全然不用他们传话,他思念担忧如狂,入城之后,不及回府休整,即带方青入宫复旨。曹如意获知消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到人,脱口便是一句:“你怎么进京了?”

楚驭知他如今是元景身边的第一重臣,料元景有什么心事,必不会瞒着他。如今一听,曹如意对自己的事分明毫不知情。他这一路心绪高昂,此时却不由沉了下来。

方青看了一眼楚驭的神色,替答道:“将军恐误了陛下的期,这才亲来复旨,劳烦指挥使通传。”

曹如意接过来一看,确是出自圣上之手,他目光发直,瞪了片刻,才不情不愿道:“我去通传,你们在此稍等。”

一路飞奔赶到长宁殿,孰料元景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全无惊讶之感,只淡然道:“跟他说朕已经睡了。”起身之时,却是令小柳通传,要去皇后所住的仁明殿。

他如今心思深重,就连曹如意也难窥探半分,见他说走便走,眨眼就没了影踪,一肚子疑问无从说起,只得很恨地过去回话。

楚驭听闻口谕,失望之余,先前的猜测又浮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他按兵不动,自回将军府。待到子时梆响,才悄然而出,潜入宫中。

皇城里草藉花眠,风清夜静,正是一派平和景象。他一路藏匿身形,辗转来到长宁殿,殿宇内灯烛昏暗,寂然无声,似乎宿在此间的主人真的睡了。楚驭驻足聆听一刻有余,却并未听到元景的呼吸声,正在心焦之时,忽然想起:“他如今已经成婚了,夜里……自然不用孤枕独眠。”

早在听闻元景婚讯之时,他就做好了放手的准备,是以连对方是谁也不打听,便派人送了贺礼过去。可事在眼前,才知这滋味简直蚀骨断肠,令人无法忍耐。他在阴影中站了许久,最终抬步朝仁明殿而去时,步伐已变得十分沉重。

皇后向来克己节俭,仁明殿留用的宫人不多,守卫也不如别处森严。楚驭才一入内,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轻笑声,再看时,只见纱窗之上,映出元景将太子元承高高举过头顶,逗弄调笑的样子,在他身边,坐着个掩面微笑的女人,想必便是他的皇后了。

楚驭已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元景这么开心的样子了,才想要近身一步,去看一看他微笑的样子,又硬生生勒令自己止住了,他想起元景从前对自己说过的话:“离开你以后,我的运气就变好了。”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不假。楚驭心中苦涩难言,暗暗道:“人家一家三口正和乐美满,怎么会想要你来碍事?”

他无声地出了宫,独自回到将军府,回到从前元景与自己朝夕相处,欢爱无限的地方。

方青见他神色落寞,不放心地问:“将军,可是陛下那里有什么不对劲?”

楚驭哑声道:“没有,他很好。”

仁明殿内,皇后见太子玩累了,便吩咐乳母将孩子抱到里面休息。元景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坐在桌边自顾喝了小半盏梅子酒。皇后坐在他身边,温声道:“陛下很久没有来臣妾这里了,今夜怎的有这么好的兴致?”

元景也没看她,似随口道:“是么?”

皇后掩唇轻笑:“上一回臣妾见到陛下这个模样,还是在三年前。”她顿了顿,道:“这次也是因为那位楚将军要回来了么?”

元景执杯的手一顿,抬眸望去,眼底神色幽暗难明:“皇后想说什么?”

他语气虽淡,可眼中紧张的神色却是瞒不住人。皇后脸上的温柔之色未减半分,笑了笑:“陛下以为臣妾要说什么?”抬手替元景斟了一杯冰酒,才柔声道:“这两年来,您虽然嘴上不提,但臣妾心里知道,您对那位楚将军从未忘怀过,所以才会终日郁郁寡欢,臣妾德薄,无法为陛下分忧,如今唯一能牵动您心神的人终于回来了,臣妾真心为您高兴。”

元景似乎没想到她如此大度,目光落下,却是一副犹豫之色:“朕也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况且他……”看着自己落在杯中的倒影,睫毛极轻地颤了颤,不再多言。

隔日楚驭进宫复旨之时,元景正和工部尚书商量南巡之事,闻言头也没抬,淡然道:“跟他说,朕知道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楚驭毫不意外,沉默地一点头,迈步离开。他如今想起乌什图的话,只觉得幼稚可笑,自己做过这么多无可挽回的错事,还如何能指望元景原谅自己,再一次回到自己身边?

如今看来,那一道诏书或许只是帝王的权谋手段,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君臣和睦之相,自己从前不知他的心意也就罢了,如今还巴巴地上来讨嫌,实在太不应当。

他心思百转千回,甚至生出了离去之意,就在此时,他在御花园之中,看到一个小孩子“蹬蹬”地跑过来,这孩子不过三四岁大,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起来却飞快,十余名宫人在后面追赶:“殿下,殿下慢些。”

元承被追得烦了,回头摆了摆手,不想脚下一个不慎,被青石阶绊倒在地。楚驭忙疾步上前,将人抱了起来。元承手心摔得通红,却只不在意地看了看,别说哭,就是一声疼也没喊。倒是宫人们个个吓得脸色惨白,齐齐对楚驭道谢。

楚驭道:“无妨。”正要把人还回去,冷不丁被元承扯住了衣领,就见小太子乌黑的眼睛瞪着自己,还奶声奶气地发问:“你就是北疆来的那个将军么?”

楚驭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人,见他们也是面面相觑,奇怪道:“是,殿下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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