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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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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去, 两人心境多多少少都起了些变化。楚驭自不用说, 元景晨起醒来,在昏昧的光线中窥见他俊逸的面孔, 心中也是一阵恍惚。两人同床共枕的时候虽多,但楚驭起的总比他早,往往睁开眼, 身边就没人了。元景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从未见过他睡容。

楚驭侧身而眠, 一臂置于腰间,虽无佩刀在手,仍不减威势,仿佛下一秒就能变回那个在逼宫之乱时,杀伐决断、万人莫敌的战神。

元景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微锁的眉心。楚驭似有所感,呼吸一重, 便要醒过来。元景赶忙闭上眼睛,然而心口砰砰乱跳, 长长的睫毛还在不住颤动, 在这帷帐之内、方寸之间内,哪里瞒得住人?是故楚驭一睁开眼,就看见他蜷在自己怀中装睡的样子,心情顿时变得极好, 抬手欲抚, 又收了回去, 转而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元景等了一会儿,见那边毫无动作,只当他又睡着了,悄悄眯起一道缝,便对上他深邃如渊的眼眸。

笑声随之响起,元景脸颊一红,反应过来后,又有些恼羞成怒,摔了被子便要下床,才翻了个身,又被拉住了。楚驭将他的头发拨到耳后,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晚你睡着之后,大哥也看了你许久。”

元景也不应声,垂着眼眸从床上跳下来,早膳都没吃,洗漱更衣之后,便逃也似地去上朝了。当晚楚驭再来时,他虽无甚热情可言,但眼眸里也有了除却抗拒之外的情绪。

楚驭心知两人想要恢复如初,不是一时之事,需得慢慢来,也没仗着他态度松动,强逼他与自己亲热。就连平日在外头相见,也客气有加,顶多是趁无人之时,逗他几句也就罢了。

未几日,曹如意奉旨归来,称乌善王子已回到封地,只是这一路匆忙,未及隐藏踪迹,回京之时,似被人盯上了。此人行踪诡异,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他们才觉出端倪,便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京城内外十余万兵马皆归楚驭调派,若有人探查消息,多半是他的意思。思及上回伪装做作,被他揭穿的后果,元景不由一阵心悸,再见他时,存了些防备之意。不想一连几日,都不见楚驭提起只言片语,说话行事,反而愈发深情款款,颇有些纵容之意。

日子一长,元景底气渐生,暗忖着:“给他知道了又如何,朕还不能自己做主,养些私兵了?”

虽存了此念,可午夜梦回之际,总有些不安稳。这一晚他半夜醒来,左右睡不着,便趴在枕头上发呆。冷不丁屁股被人捏了一把,耳边更有热气传来:“怎么不睡?嫌热?”

元景歪枕在自己手臂上,留一个后脑勺给他:“……睡不着。”

楚驭“嗯”了一声,很好脾气地拍着他的胸口:“陪你聊聊?”见元景半天不应声,思索了一下,声音更温柔了:“在想什么?”话虽说的随意,但目光却带了几分灼热之意,听得一句“没什么”,也不觉恼火,搭在他腰上的手移到后颈,替他整理乌黑微凉的长发。

元景被他弄得有点痒,不乐意地抚了一下,翻身拱到被子里,不让他碰了:“在想巡察使说的那些江南逸事。”

八月末,巡察使归京,除却汇报公务,还说了不少沿途见闻。元景与他相谈甚欢,直至夜深才归。楚驭闻言一笑,将他从里头捞出来,见他头发乱蓬蓬的,便细心替他捋到耳后:“过两年朝中局势稳定下来,陛下令工部造龙舟,巡游江南,也无不可。”

元景摇头道:“御驾出巡劳民伤财,去年一场仗打下来,钱粮耗费极多,今年我想拨银子到南边去,户部那些老臣天天跟我哭穷,想从他们口袋里抠钱不知有多难,何况游玩这等事,还是算了。”

他年纪尚轻,自登基以来,总有些老臣仗着自己资历深厚,轻待于他,楚驭御前陪侍,倒经常看得到,偏偏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就是想发火一时都拿不住他们的短。楚驭摸了摸元景的头发:“再过两年,你提拔的这些人历练够了,便可委以大任,用自己的人办事,推行政令便不会这么难了。如今嘛,你若真想去,倒也不是没办法,咱们带一队护卫,悄悄微服出巡一番便是,不必太张罗,也费不了什么事。”

元景顺着他的话一想,倒真有些心动向往之意了,从他怀里探出来,看了他几眼。楚驭将他压到怀中,在唇齿间低喃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只咱们俩出去也可。”

元景被他的话弄的心头一跳,淡淡道:“你多心了,没有什么信不过的。”

楚驭似叹了一声,握住他的一只手,按到自己胸前:“就算你说信不过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能让你安稳些,你爱怎么防着我就怎么防着我,横竖我待你的心,还是跟从前一样,你对我笑一笑,我便连命也给你了,又何惧一点猜忌。”

元景感受着掌下有力地心跳声,鼻腔不禁有些发酸,压抑着的情思全被勾了出来,他攀住楚驭的肩膀,掩饰般将脸埋在他胸前,心中无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楚驭对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亲了亲元景的耳畔,柔声道:“那说好了?找个时间,就我们俩人出去游历一番。”

元景嘴唇抿得紧紧的,许久,才极轻地点了点头。

九月未过,大燕烽烟再起:西魏军趁夜偷袭榆林关,三千守将力不能敌,死伤者约百人众,余者退守五百里外的阳松城。西魏军一战告捷,步步紧闭,守城将士无法直撄其锋,多则十余日,城关必失,是故急书求救。榆林关虽地僻民稀,却是北方重镇。西魏军若在此处站稳了脚跟,从此入侵大燕便有了据所,后患无穷。

元景听到军报时还在纳闷,榆林关十余年未曾有变,为何一夕之间便落入敌手。后见神武军一连上书七封,请命迎回主帅,共抗大敌,这才明白过来——先帝驾崩之后,神武将军守灵不归,神武军多半以为他是被自己扣下了,恰逢西魏军来袭,便半真半假地输上一场,以此为由,逼自己放人。

元景想通此节,气的将折子都摔了,指着左右怒道:“朕要不把人送回去,他们是不是还要兵谏了!”小柳自然是不敢答话的,只能喏喏的替他将折子捡起,他既不明朝事纷争,也不敢擅议政事,就是安慰都安慰不到点子上。曹如意却是明白的,他与元景同仇敌忾,当即请命,要带三万禁军奔赴前线,夺回榆林关。

元景热血上头,几乎要立刻答应,提笔下诏之时,才想起兵符不在自己手上,若要越过楚驭,强令曹如意为将,只怕不那么好办,且神武军一计不成,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后招。他思前想后,一筹莫展,只得召了一干重臣入宫,商量对策。至于楚驭,听闻他今日去了京郊军营,一时赶不及回来,倒是松了口气。

哪知商量起来,又是一场嘴仗。朝臣们个个心如明镜,都知道这是西北那边的伎俩。如今想要收复失地,只管将殡宫里的那位送回去即可。元景怒极,指着他们骂道:“是他不肯走,难不成要让朕一根绳子捆了送去?况且这帮人要挟朕,朕就得听着不成?难道满朝上下,除了楚家就没有会打仗的了?”

户部尚书站出来道:“前两年朝廷兴兵,已将国库里的存粮用去大半,今岁为了南边的灾情,又拨去半数钱粮。三万禁军奔赴千里,耗时耗力,是舍近求远的笨法子,为大局计,当直接动用边军御敌才是。”

元景年少气盛,被一干武将威胁,已是大为愤懑,如今见这帮文臣也是众口一词,更是怒上心头,脾气一上来,态度也强硬了许多,当即冷声道:“朕要非得动用禁军、提拔新将呢?”

这一句多少是气话,然国家大事,绝不能做意气之争,这一回连丞相也站出来,劝说他以大局为重,先将神武将军送回去,待战事平定,再图后策。一干人直劝到月上霜天,元景寡不敌众,虽还在强撑,但气势上已经败了。他心有不甘,恰好见几个年纪大的臣子支撑不住,只得用“明日再议”四字,将他们打发走。

当群臣散去,他独坐殿中之时,心中已然清楚,战事不等人,到了明日,自己终究还是要妥协的。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种种事,太阳穴旁青筋直跳,头也开始作痛,真想不管不顾,任性一回算了。可燕帝留下的遗诏还在手边,当头一句,便是叫他忍耐。

他在寂静中忍耐了许久,靴声响起之时,才睁开眼。只见小柳跑了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侯爷求见。”元景眼中冷淡不变,沉声道:“传。”

楚驭已脱去那身羽林卫军服,换做一身黑色轻铠,他见奏折散了一地,微微一愣,抬眼望去,果见元景一反常态,默然不语。相持良久,他跪地道:“京郊禁军已检阅完毕,臣请命领军一万,前往榆林关,收复失地。”

元景目光动了动:“你都知道了?”楚驭一颔首:“是。”元景缓缓道:“那你也该知道,大臣们都劝朕送回神武将军,由他调兵遣将,迎击西魏敌寇。”

楚驭道:“以边军御敌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但我父亲绝不会离京,且我知道,你受制神武军,心中必定多有不快。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逼你。”

元景与他对视着:“若朕想让别人去带这个兵呢?”

楚驭摇头一笑:“你可以不命我为将,但此战我一定要去。领兵犯境之人是西魏王子冉驰,我答应过你,要取下他的人头,给你出气。此战胜后,我还会回神武军,同他们说明原委,不是你们父子要留人,是他自己不愿离开。”

元景看着他的佩刀,沉默良久:“那你呢?”

楚驭一时没能明白:“什么?”

元景摇摇头:“罢了。”他取下另一半双鱼佩,放到桌前:“后日一早,朕会命八百禁军护送你回西北,三十万神武军,归你调派了。朕累了,今晚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没有再看楚驭,低着头,一步一挪地从他身边离开。楚驭目送他离去,那袭明黄色的背影消失之时,轻轻地叹了口气,视线转而落到桌上那块双鱼佩上。

回宫之后,元景彻夜未眠。他心知刚才不应该迁怒楚驭,可也不知为何,每每遇到麻烦事,只要看见他,脾气总是控制不住,变得更坏了些。想起明日一别,他许会跟神武将军一样,多年不归,一股强烈的不舍之感在心中蔓延开。他看着挂在床帐上的月桑花,逼着自己硬起心肠:“走就走,你不在我身边,我还自在些。”

晨曦初明,一道加封的圣旨自尚书省而出,封楚驭为天策将军,翌日奔赴前线。方青跑前跑后,忙作一团,楚驭哂道:“不必麻烦了,至多四个月,我便要回来。”方青道:“看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要您接管神武军,这场仗打赢了,咱们也不用回来吧?”

楚驭淡淡道:“他哪里是真想让我走,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我岂能与他当真。”思忖片刻,道:“晚上你替我送件东西过去。”

当晚,延和殿灯火通明,元景坐在御桌后,神色有些疲惫。小柳来劝了几次,可一想到明日楚驭便要离开,他哪里还睡得着?心烦意乱地翻了几本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耳边听得有人求见,心头剧烈一跳,连名字都没听清,便唤进来了。岂料一抬眼,便看见方青的身影,顿时有些失望。方青不知他心中所想,将手中木盘高高举过头顶:“奉将军之命,来给陛下送件东西。”

元景一眼望过去,目光便不动了。只见木托之上,赫然叠放着一件金丝甲衣,行针细密如网,微风一吹,但见衣角微动,轻薄如纱羽。元景看着眼熟,“呀”了一声:“这不是……”

方青道:“这是将军贴身不离的甲衣,可避刀枪火毒。他此番离京,担心陛下身边的人保护不周,这才命属下送过来给您。”将木托递给小柳,示意他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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