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8年(二十八)(1/2)
秋溢继续小声:“裸睡舒服啊,我晚上容易失眠,裸睡的话……”
——这年头安/眠药都不管使了是吧!
柯仰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可以,随你妈的便。”
秋溢犹豫了一下:“哦,那还是算了,弄脏你床单。”
柯仰不敢再凶了,只能气若游丝道:“不是洗澡了吗弄脏个屁,我床单还不如你干净呢。快点睡,还有什么治疗失眠的招,一块都使出来!”
“没有了没有了。”秋溢笑着脱衣服,整整齐齐叠好压在枕头底下。
他侧身拧灭落地灯,光将他的轮廓抹得昏暗,肌肉起伏有层次感,皮肤氤氲着光,像令人驻足、忍不住上手触摸的抛光蜡像。
从柯仰的角度看,灯泡放出的光完全掩在秋溢的轮廓里,像一轮沉落的夕阳,那人的身体是发光的云边。
灯将熄了,又停在最后一点亮度上,黯淡至极。
秋溢又转过头来,跟柯仰只露在被子外面的双眼对视上了。
柯仰迅速往被子里一潜。
“痒哥。”
……果然又来了。
秋溢凑上去扯了扯他的被子,边缘露出柯仰紧闭的眼皮,表明他不堪骚扰,已经睡了。
秋溢理解他的心情,他每次被迫招待熊孩子时也是这样——恨不能把手机贴在脸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生怕露出一点兴趣。
于是他帮柯仰把被子盖回脸上,又犹豫了一下,怕他憋死,体贴地扯开一点,扯到鼻子下面。
“谢谢。”秋溢道。
他的声音安静,又温柔, “我也知道总是逃避不好,但我没那个本事。”
秋溢把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模糊的气音。他怕柯仰是真的困了、睡着了,就当自己在对睡着的人絮絮叨叨。
他觉得柯仰也不想听这个,八成正在心里说“唉,还得意意思思安慰一下,好麻烦”。他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人,矫情早就不是他的障碍了。
而且秋溢看得出来他尽管玩世不恭,却也心防颇重,不会被流俗触动,不肯轻易向人剖白。
但他忽视了一个细节:黯淡的灯光下,柯仰的眼皮微微一颤,睫毛投下的阴影缩短了一半。
“我玩游戏,就是觉得游戏里可以做英雄。”秋溢仰头看了看窗外,窗帘没有合死,露出海洋般的夜景,城市像一场时刻上演的灯光秀。他喃喃道,“而且我不想再靠着我妈的经济支持了。”
打竞技可以赚钱,赚了钱就能经济独立。他想挣脱开自己的家庭,只有两个人、一栋房子,形如窝棚的空洞亲情。
把寂寥的生命短暂盛放在虚空里,还能感到片刻的意义。
秋溢留下了一分钟的静默,没有说什么矫情的话,有些东西一旦从心里掏出来就会迅速氧化脱水,变成残渣,看起来狭隘乏味、不值一提。
没有倾诉的必要,他会整理好自己的内心。
“谢谢你。”他小声说,没注意柯仰眼帘下漆黑的眼珠,盯着自己赤/裸的胸腹。
秋溢凑上去,嘴唇很轻地碰了碰他的太阳穴,碰得柯仰蓦然睁全了眼。
随后,柯仰感觉到气音钻进耳朵眼,带着无辜的痒意:“我不退出了。”
柯仰看着他利索回身、关灯、掀被窝、牢牢裹住自己,一气呵成,毫无留恋。而他自己额头上血管突突乱跳,太阳穴发烫,呼出的气息都像点燃的火。
有一种性/感最为致命,是自己恍然不知,还把一颗心捧在手里展示。肉体被灵魂照亮,让人不敢直视。
柯仰受不了地翻了个身,感觉挺不好受。他不喜欢莫名其妙跟人亲密接触,搂抱一下都嫌弃,也就拉里·斯坦福可以,但拉里力大无穷挣不开,而且丑得绝缘。
他是个活在太空舱里的人,跟别人社交时得穿上一层层伪装,才能装出一副积极乐观的样子,还不容易受伤害。
大概是伪装穿久了就犹如实质,他就渐渐的不喜欢肢体接触。皮肤相接就会产生刺激,刺激传导形成感觉,感觉分析收纳进知觉,自己的世界就被打破了,他人跳进你的世界,要求你做出反应、调动情感,你也只能身不由己地跟着走,被牵绊着——因此有分寸感的世界才是成人的世界。
如果给刺激评级的话,性/器官排第一,嘴唇能排第二,据说是人体上神经第二密集的部位。
也有可能,只有他自己对这个部位敏感。
柯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有问题,他不纯情。
他静止几秒,探头一看,号称失眠的人已经睡死过去,看得他心里诅咒了一句:“操!”
他又躺下去,气闷地压了压内裤。只得翻个身,剪刀腿睡。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得住在一起。
谁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大概率事件是等到这段风波过去,开下一个副本了再说。
第二天,柯仰爬起来,循着葱油鸡蛋面的香气坐到餐桌前,挂着一张没睡醒的臭脸。
他目光落进面碗里,面无表情地问:“从哪买的?”
他橱子里没有这么细的龙须面,只有盒通心粉,速冻的,还过期了。
“超市,刚出门买的。”秋溢把一个荷包蛋扣在他碗里,还抬起眼,很善意地问,“你不喜欢吃中国菜吗?为什么冰箱里只有沙拉、面包,还有堆谷物麦片?”
柯仰心里有鬼,不敢看他,埋头边吃边说:“喜欢,但开火麻烦。”
“哪麻烦?”
“洗菜切菜下锅,吃完还得收拾,不得要一两个小时?”柯仰连汤都喝光了,放下碗擦擦嘴,“一日三餐,不够折腾的,我只做一顿。”
“那你这几天饭我包了吧,算给你房租。”秋溢咬着筷子头,冲他一弯眼睛,笑得阳光灿烂似的。
柯仰敷衍地点点头,起身去流理台前洗锅。
他听着水流的响动,轻轻甩掉煎锅上的水,擦干净,不冷不热地想:“死直男。”
就两副碗筷,柯仰也顺手冲洗干净。擦完了手,他看着秋溢,正色起来道:“你的录屏在哪?我们先看看。”
秋溢有一段“海尔穆特的大陆”的副本录屏,录下了一段他杀掉鬼司出局的经过。
柯仰在电脑上播放,看着他猛地起身、扑杀向鬼司,两分钟就解决了战斗。接着走进宫殿,坐上王座,回到草原,复活牧神的羊群;朝阳升起,片尾音效一响,over。
柯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录的?怎么从你杀了他开始,前面的经过呢?”
秋溢实话实说:“因为我没想到他们会给我开外挂。我一开始也傻了,想下线都下不了。”
柯仰:“为什么下不了线?”
秋溢把整个经过全跟他说了,这是他第一次对人说起这件事,任何朋友都没通过气。柯仰名义上是他队友,但在游戏外面,还只是个跟他认识了两个月的竞争对手,他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
柯仰听到他说“他们把我所有功能都关闭了,只能呆在里面战斗”,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细节:“那你怎么能录屏?”
鬼司那边能提供的也只是截图而已,还是用游戏舱自带的功能。
秋溢却说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一句话:“因为那时候我在家里,用的自己的游戏舱。”
原来秋溢不喜欢星舰布置在松宅·蜂巢公寓的高级宿舍,他在副本开始前询问过客服,得知那个游戏舱和他家的是同一型号,都是最新款。
他悄悄拷贝了配置,回家上机。
星舰完全没有发现这个细节。
秋溢在那边的游戏舱上挂了个远程操控软件,相当于用一台电脑玩另一台电脑——就是这么任性,因此星舰连收到的数据都是一模一样的。
就算详查地址,这两个游戏舱也只相差直线距离几百米而已。
“你家就在松宅?”柯仰大吃一惊,低估了他家的有钱程度。这孩子怎么能一天到晚这么灰头土脸呢?分明应该戴大金链子,穿土奢,当娱乐圈纪检委!
“又不是我的钱。”秋溢面露不自在,被队友一把薅住卫衣,掀开后领看了衣服标签。
柯仰一脸无语地坐回电脑椅里,他知道这个英国潮牌,但从来没看出来过。
上千的价格买十几件基本款卫衣,这是真大佬。
“真巧了,我也有这牌子的衣服。”柯仰道,“一会出门情侣装。”
“……听我讲完。”秋溢夺回衣领,“因为配置一模一样,所以我也是真的被锁在游戏舱里下不了线。但我突然想起来,我电脑里装着个游戏盒子,里面有不少插件——有一个就是录屏。”
星舰的全浸入式游戏一旦启动,只有下线才能结束程序,但游戏盒子是自动启动的,和《超级英雄》在同一个线程上。神灯团队可以后台关闭他游戏里的所有权限,但没法直接操控他的设备。
因为秋溢并不在他们提供的那套设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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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的会议室里,前特效师站在投影仪前。她后腰靠着桌沿,双腿交叠,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录屏。
“我骂你神经病有错?!”鬼司一边退后着一边咆哮,斗篷撕破,露出青铜色可怖的骷髅骨架,“我[哔——]你妈,你全家暴毙!废物!活该你妹妹让人拐卖——”
白袍法师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脚步逼近,切磨声刺耳又残忍。他突然一击劈得骷髅浑身颤动,口中吟唱不停,圣洁的金雾笼罩教堂,所有技能禁用,烛火都狂烈地颤动。
他只用冷兵器,压抑又森然地逼近,是在用轻慢的态度羞辱对手,鬼司还手都没用。
如果不是这种对一个职业选手压倒式的侮辱,龙骁的粉丝也不会那么疯狂,那么气急败坏。
柯仰忍不住回头,秋溢双手交叠着搁在桌上,神色平静。
屏幕上,鬼司的骷髅头滚落在地,苦苦支撑的骨架轰然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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