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2）

秦怯又冷笑道：“深闺小姐尚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却只知‘天塌自有高人顶’，缩了脖子闪在一旁，好一个齐家少夫人！好一个东方明珺！”

白及听着，却垂了首不做声，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方涩然道：“这齐家……也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

这道理秦怯岂能不知？却不过冷哼一声，恨恨道：“虽不全是她的主意，她又岂能脱得了干系？若是当真不愿，以她的手段，也绝非今日光景。你也别替她开脱，她到底如何想法，明日我一试便知。只怕这烂摊子丢给我，也是瞧准了我人懒心淡，九成九的不会管，到时卢老爷心焦一出手，再把那卢小姐往花轿上一送，便是万事大吉。婚事成了，齐家的算盘也成了，至于日后巨浪滔天，左右有这么多人顶着，谁还管他！”说至激愤处，她一掌拍下，只听得喀喀几声轻响，手边茶杯竟生生添上数道裂纹，枝蔓交错，裂而不断。若不细看，几教人疑心这茶杯原是裂纹釉，而非白釉。

她已说到这份上，白及也不好再出言相辩，便将此事草草揭过，仍依先前所言，往小厨房去了。她这一去，秦怯也立时没了兴头，却也懒于起身回房，推了茶盏便枕着双臂趴下，两眼眨也不眨，只望着屋外沉沉夜色。夜色沉，她呼吸却轻，一呼一吸间，此间再无其他声响，竟教人心也随之而静，心头那一股没来由的燥热亦随之而散。

牛蒡排骨炖得久，这一晚的饭便用得迟。高汤一入口，秦怯便觉精神一爽，方才所虑、所烦诸事，皆不如眼前这碗汤，舌尖这块肉。她一面运筷如飞，一面赞声不绝：“好汤！好牛蒡！好排骨！奇哉怪也，你好些日子没炖了，怎么手艺却越发精进了？人常说，‘三天不练便手生’，说的虽是习武练字，想必做菜也是一样的道理，怎么到了你这，常理却不灵了？难不成你这一双手，竟是天赐的妙手，专来教我等凡人开眼的？”

见她神气不减，兴致高涨，白及心内稍宽，那一份担心便也放下，含笑接了她话茬道：“既是如此，你这张嘴也是天赐的巧嘴，专来历练我等凡人的。”

秦怯不解，凑上来追问道：“历练什么？这又是什么道理？”

白及闭了眼，老神在在念了句佛，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你这偏爱鼓唇弄舌的，岂止五音？一人便是一整台戏，可不得教人两耳隆隆，晕头转向，此等历练若可超脱，飞升便指日可待了。”

秦怯一怔，却是捧腹大笑：“这岂是佛家语？分明是道家言！枉你满腹诗书，竟还有这样笑话让我瞧！你只背了前两句，难道竟不知后一句？‘五味令人口爽’，你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耳！皆是误人飞升的祸首，正好两两相误，也不再害别人去，真可称天下间最善之恶者了！”

白及摇头道：“善便是善，恶便是恶，哪又来‘最善之恶者’。了不得，人饿得狠了，竟是要疯的，只会说些疯言疯语。你且快吃罢！明日我自是早起，你既有要紧事要去寻明珺，难道也是日落方去？”

忽又提及此事，秦怯脸上笑容稍敛，也无意多言，口中只应道：“知道，知道，忘不了的。”自埋头用饭去了。

一晌无话。次日清早，秦怯与白及同时起身，惊得白及将窗外天色看了又看，果真是卯时过半，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搡她道：“怎地这般早？”

秦怯这头犹是春困不足，哈欠连天，软手软脚地反推她，却还推了个空，说话也是绵软的，不似往日爽利：“你昨晚交代的……我哪里敢忘……”转脸要望白及，双眼还未睁开，抬手又是一个哈欠。

白及瞧得好笑，往日只见她蹿上蹿下，皮猴一般，这等娇怯之态当真少见，因而竟又被勾出些许怜意，不免放柔了声调，曼声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既困得紧，不妨再多睡会儿。你这般没精打采的，去见明珺，她又要打趣你。”

这话一听，秦怯非但不睡，反倒忽地睁大眼，双目炯炯，语声朗朗：“还怕她打趣吗？今儿可是我向她问罪，还能教她占了上风？”言语间竟不见半分困乏之意。

白及劝也不是，赞也不是，只得由着她一个挺身跳下床，披了衣裳又蹬鞋。见她挽着头发便要向外走，白及忙唤住她：“你要这个样出门也便罢了，却不能饭也不吃罢？”秦怯却是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扬声道：“她欠我的还没个交代，请我顿饭又算什么？我倒不信，她堂堂齐家少夫人，富甲一方的主儿，还能短了我这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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