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事（3）（1/2）
这小黄门似乎还知道些什么，关于那件“傀儡疑案”。
她仿佛来到一扇门前，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看见真相。
但她又何必要看见真相呢？
那所谓的真相除了让她更迫近近在咫尺的危险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还是不知道的好吧......她在心底这样默念着。在这宫里想要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沉默，莫过于不听、不看、不说。
然而闭嘴吞掉了那剩下的疑问，她脑中忽然闪现出那日迎仙宫偶遇恶犬和小宫女的片段来，忽然想起了小黄门口中的“纵犬伤人”，一个更深的疑惑终于出现了。此时她就站在那扇门前，似乎还有诡异的幽光从门的罅隙中透出，在诱惑着她伸手去推。
“到了。”
这两个字好像一道锁，把那秘密锁在了门里。
祝明珰稍微松了口气，想着王珣那张布满风霜的老脸，似乎也不觉那么可怕了。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小黄门口中的那个“秘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天夜里自己看到的一幕也与此有关。
小黄门将她引进了门便走了，独留她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这种陌生的环境让她不知不觉就攥紧了拳头。宫中是不允许宫女私自携带利器的，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她根本用不着那些东西，对付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宦官，赤手空拳就足够了。
不一会儿，她听见了窸窸簌簌的动静，像是衣料之间摩擦的轻微声音——是有人在起身穿衣。
那声音越来越近，接着她听到脚步声出现在身后。
“来得倒是快。”声音也是从身后传来的，粘腻潮湿，仿佛一绺刚从深井里打捞出来的头发糊在脸上。她感到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动也不敢动，但仍是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倒是个镇定的，从前似乎也是如此。”王珣说，“你不用害怕，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人也不能做什么，顶多是看你聪明伶俐，听话乖顺，要来做个伴罢了。”
她如履薄冰。
聪明伶俐，听话乖顺，她似乎一条也不符合。
“奴婢驽钝，太监恐怕是......找错人了。”她咬着下唇说。
“怎么能找错人，老身可是找了你好久。”
祝明珰凛然一惊，随后却又狐疑：这王珣虽然是个阉人，却也是世间阉人中最贵重最有权势者，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陪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干嘛要看上自己？而且还“找了好久”？
但她狐疑归狐疑，却也不敢再开口惹怒对方。只听王珣继续道：“若不是那日太后寿宴你进了迎仙宫，我还真寻你不着呢。”他阴恻恻地声音仿佛一张网浑天盖地罩了下来，把她像垂死的鱼一般网住。
难道傀儡的案子和面前这个老阉人有关？宫女的相继失踪是否也是因为他？可动机呢？他为何会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
的确是有这种人吧，他们见到鲜血就会眼中泛光，就像是嗜血的野兽。尤其是少女们的血，更能让他们兴奋。祝明珰想起那具被拼接在一起的尸体，那如活人一般舞动的傀儡，心中的阴暗念头如苔藓一般铺开。
如果真是这样......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防身的武器，而现在，逃跑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真是这样么？那日太后寿宴王珣伺候用膳，他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对面的高台？况且，他也不会用傀儡术啊。
那么他是否有同伙？
傀儡术......一个神秘的、来自异邦的傀儡师，这似乎是作案的最好人选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绮丽人影在心中长驻下来，他手中根根引线似乎正牵动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傀儡眼中有诡异的光渗出，那是任氏妖异的眼睛，在婉转戏腔中潋滟波动。
“来，跪下来。”
王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前面，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他将那东西摆在几案上，她的正前方。方才的千百个念头只是刹那，祝明珰冷静下来，忽然意识到王珣是什么意思——跪下来，他让自己跪下，面向前面的那个东西，她定睛在昏暗中仔细辨识着，那似乎是个牌位，上面没有“某某某之灵位”的字样，而是什么也没写。
让她跪牌位？
“为何要跪？我要跪的是谁？”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然而刚一说完，便后悔了。
一脚重重踢在了她的腿中间，这一脚来得猝不及防，她双膝一软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膝盖接触阴冷的地面，没有什么痛感，倒是一阵酸麻。王珣又绕到了她身后，非男非女的笑声如毒蛇一般勒上了她的后颈，冰凉，潮湿，让人窒息。
“你倒真是胆大，但是进了这里，就别妄想和老身对着干。”王珣捏着嗓子说，拿腔拿调的让人很不自在，“让你跪你就跪，宫里的人，哪有那么多问题可问的？”说着，他又伸出手来，这次却没探向少女的肩膀，而是径直拉起她的手，细细摩挲起来。
“奴婢跪就是了，还望您自重。”祝明珰脸色一青，惊惧中抽出手来。
“咳咳，咳咳......”王珣好一阵咳嗽，似乎要把整个灵魂都咳出来。再抬起脸来时，已经换上了之前的和蔼之色，说：“你害怕老身做什么？呵呵，老身就算是有心，也没这个能耐了。只不过看你生得眉清目秀，模样倒是像我之前那个女儿，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罢了。”
祝明珰心中冷笑——这个解释，她可一点儿都不信。
王珣似乎也看出了她不信，兀自一笑，说道：“太后既然已经准了咱们俩的事，你就不要妄想再出宫，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天家的地方。这天下还没有太后一只手掌覆盖不了的角落。你要是想一辈子无灾无难，还是留在宫里最稳妥，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敢动你。”
一番话把她说得更糊涂，太后当日里的确是要赶尽杀绝，可既然答应了李重俊放她去均州，又何必再大费周章派人去均州杀她灭口？更何况，她嘴巴向来牢靠的紧，断然用不着太后如此上心。这宫里的秘密本来就和她无甚关系，即使偶然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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