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事（2）（1/2）

就在两人为了她的命运争执不休的时候，她这个当事人却半点儿没有大祸临头的恐惧感，最初听到消息后的震惊只维持了数秒，便被一连串的疑惑所取代。

为什么是她？她在宫中向来低调，一来相貌平平，二来全无可以依仗的家世，除了前几日无意中卷入了那桩案子之外，她在宫中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哪个宦官看上，自己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遇事多半遵循不听不看不问的原则，连相熟的宫女都很少，更别说宦官了。

除了那个人......

难道真的是他么？祝明珰心中蓦然一动，却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奇怪的念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裴陵那样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根本不会把她这株稗草放在眼里。况且，他即使有意，也绝不会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向太后说明的。

但想到这里，她那颗起落不定的心却不免沉了下去。一旁的李重俊看到她的脸色，袖子一甩，就急匆匆往门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沉声道：“我去找皇祖母理论。”他似匹脱了缰的马驹往外面冲，一派大义凛然模样。长宁见状，直气得柳眉倒竖，拍案厉声道：“你今天要是去了，我立刻让父王将你赶出门去！你别以为我不敢，你若不在乎父王的前途，我们庐陵王府也不少你一个！”

李重俊脚步一顿，他知道这个姐姐是任性之极的，什么都说得出，更什么都做得出。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他此后数年都后悔不已。

祝明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奴愿意留在宫中，均州山高路远，道阻且长，哪有这帝都的繁华热闹。况且，能被有权有势的宦官看上，也未尝不是个好出路，宫中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李重俊回头，心上仿佛狠狠被刀子戳了几个窟窿，似有千万句劝阻要说，但看见少女沉着淡定的脸色，想说的话全都鲠在了喉头。少女的脸色淡定得吓人，眼神也格外坚定，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决定，抿成一线的嘴唇仿佛正死守着一个秘密。

没来得及收拾好的衣服物件或许不用再急着收拾了，祝明珰看了看天色，距离来那一道赐婚的圣旨从天而降已经快两个时辰，她守着一豆灯光枯坐着。宫中灯火熄灭的时候，一个人影却出现在雕花窗棂外，祝明珰机警地凑在窗边张望，却见那人影已经闪到了门边。来人小声扣着门，夜深了，即使这样小的叩门声也还是格外扎耳。

祝明珰开了门，就着灯光看到的是一个熟悉面孔。来人正是方才来颁旨的小黄门，十五六年纪，面上的青涩还没被煎熬的宫中日月消磨掉，他对着祝明珰行了个礼，虽不合规矩，但可见为人的机灵谨慎。毕竟，再过不久，面前这位少女就要成为王太监的对食了。

不错，就是迎仙宫当值的王珣，宫中资历最长的宦官，常年跟在太后身边。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向小黄门确认了两回方才确认的确是“王珣”两个字。果然不是那个名字，那个她在心中默念了许多回的名字。

但她却意外的并不感到失落或恐惧，既然不是他，那这样的消息就无所谓好坏了。但她仍然感到奇怪，她能回想起王珣那张脸来——白净无须，圆润光亮，长眉细目的，说不上讨厌却让人生不出亲近之意。或许是年龄太大的缘故吧，她想，毕竟是在宫中捱过了三十多个岁月的老人了，即使整日敷粉涂脂，也掩饰不掉面上的疲态和眉眼间纵横的沟壑。

多少人攀谀逢迎的人，却让她避之不及。

思绪一时间混乱而庞杂，祝明珰也只能暂时佯装镇定，对小黄门回礼：“不知公公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杂家是来传个话，王太监说此番赐婚并未征询娘子的意见，因此颇为抱歉，想请娘子过去一叙，才好当面致歉。”

祝明珰如坠冰窟，却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推搪，只得点头答应：“请公公引路便是。”她用力吞咽着唾沫，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似的，片刻后舌尖却触到了一丝腥甜，原来是紧张地把嘴唇都咬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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