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早春（1/2）

近水，依山，复行数百步，便得一村。

三个孩童在村头空地上相互追逐打闹，嬉笑声一时盖过万籁，回响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双颊染上快乐无忧的色彩。

那三个孩子中的女孩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挥动手中的枝条，蹦蹦跳跳向前，身后两个孩子也嘻嘻哈哈地跟着闹着。

跑着跑着，小女孩忽然睁大眼睛，不禁止住了动作。

身旁的两个孩子亦随之停下，像她一样——他们几乎同时小幅度地仰起了头，盯住面前的不速之客。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陌生人，从头到脚看上去风尘仆仆，似是赶了不少路。

他问话的语气倒是自来熟稔：“哎，小淘气蛋们，我问你们，这村里可有空余的房屋或床榻？”

孩子们犹豫了一下。还是中间的小女孩鼓起勇气，率先问道：“你是什么人？”

旁边的一个男孩忍不住开口：“你怀里的这个大姐姐……她死了吗？”

另一个男孩也凑到近前，偷瞄两眼，小声接话道：“留了好多血。”

那陌生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再不去叫人，她可真就要死了。”

闻言，三个孩子吓得一抖，连忙转身，撒开脚丫子往回跑，边跑还边爹啊娘啊地高声喊叫。

那人无奈一笑，微微摇了摇头，迈步跟上，有意无意地分神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红衣女子。

他喁喁低语：“我倒有几分好奇，你小的时候，也曾像他们一样开朗天真么。”

小女孩找到娘亲求助，热情善良的妇人便立刻为二人收拾出一张床铺。她用温水浸湿过的抹布擦净草席，让齐无知将人安放其上。

人命关天，妇人想搭把手，但齐无知对她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我一个人来就好。”

“这女娃……”榻上的人气若游丝，似乎已经回天乏术；但看齐无知面上仍是一副风轻云淡，妇人既忐忑又疑惑，“这女娃是不是没救了？”

“若果真没救，也犯不着抱到这儿来给您添晦气。”齐无知玩笑道，“麻烦您带上房门，不论看到什么光亮或者听到什么声音，一个时辰之内，都不要擅自进来打扰。”

他正了正脸色，面上一片难得的严肃：“性命攸关，拜托您了。”

妇人听说，点头连连如同捣蒜：“好，好。”一边倒着退出去，关上门。

齐无知紧接着插上木栓。就在动作的同时，他忽然以肘掩口，微不可闻地咳嗽了一声。

“咳……这同心咒，竟然比料想的更耗心力。”

他很快稳住步子走向榻边，抽出墨玉笛转了一圈，抬手起了个法阵，而闻欣就处在法阵中心。

齐无知勉力克制汹涌至喉尖的血气，防止灵力溃散，手上动作翻飞不停。

他催动咒语运转法阵，星星点点带有生命气息的绿光，似乎受到某种感召，皆缓缓向这间小小的房舍中汇集。

与此同时，闻欣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一个时辰后。

齐无知推开门，除了嘴唇有些泛白之外，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走向不远处焦急等待的妇人和之前拦住的小女孩，安抚一笑：“人没事了，放心。她应该很快就要醒了，能不能再拿碗水来，给她润润嗓？”

“啊，没问题。”妇人刚欲去拿碗盛水，那小女孩倒十分机灵，抢先一步道：“阿娘你别动，我去。”

不一会儿，小女孩便将装了大半碗水的陶碗捧到齐无知面前：“大哥哥，给。”

“谢谢你。”齐无知想揉揉她的小发顶，无意瞥见破了洞的袖口，忽然想起闻欣毫不留情的□□，怕她介意，于是自觉地收回了手。

女孩心思玲珑，直言道：“没关系的大哥哥，你都穿得这么穷酸了，躺在里面的漂亮姐姐还不嫌弃你，那我也不嫌弃你。”

金枝玉叶的小皇叔被她一句话噎得无语，扶额：“你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小机灵鬼？”

“她呀，叫木香。”一旁的妇人道。

“哦？”齐无知挑眉，“木香可是一味中药。”

一旁的妇人接话道：“是啊。她爹是个采药人。”

话音未落，妇人面庞浮上一片哀戚神色，颤声哽咽道：“可怜孩子他爹，已经失踪三年了。那日上山采药，就再也没回来过……”

“可喊人找过了？依旧没有吗？”

熟料齐无知一语中的，那妇人闻言，垂泪更凶。木香见状，连忙凑近娘亲怀中安慰“娘亲不哭，娘亲不哭”，她自己却反倒也红了一双眼睛。

母女二人抱成一团，近在眼前的温热与触不到的思念相互碰撞，哀者更哀，一下子便哭得愈发凶了。

齐无知自知失言，不由出声安慰道：“实在抱歉，戳到你们的痛处，节哀。今日之事十分感谢，你二人若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在下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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