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易物（1/2）

世间诸事没得商量，从来是一局定乾坤。赌王这里也是。

盅里各自装了两枚骰子，二人同时拿起，两阵叮里当啷的碰撞声交替回响之后，又同时放下。

齐无知脸上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开。”

两只盅同时被揭开。赌王那边，毫不意外地是两个六。闻欣看了一眼自己的骰子，又看了一眼齐无知，没有说话。

她面前摆的，不是两枚骰子。准确地说，不是两枚完整的骰子，因为其中一枚已经一分为二，变成一个六和一个一，静静地躺在赌桌上。

“赌王”见此情景，瞬间垮了脸色：“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猛地掀翻赌桌，那东西本就是法术幻化而出，即刻变成一道妖气向闻欣袭去。

闻欣与那妖气的距离实在太近，来不及躲闪，只能下意识横臂格挡，却被一股力量拽离了原来的位置。

——齐无知重演了一遍初见时的把戏，将闻欣半搂着带进怀中。知她不喜，待她站定之后又不着痕迹地松开禁锢，撤后一小步，恢复正常站立的姿态。

闻欣用手摸了下脸颊，鲜血顺着一道伤口细细渗出。

她淡定地抹掉指尖血迹，丝毫看不出被那妖偷袭之后的愤怒。她垂眼瞥向那只心智狂乱的妖怪，语调不咸不淡：“你该让路了。”

那妖怪磨了磨牙，只能恨恨让路：“啐！奸邪狡诈的人类，天瞎了眼没把你们丢进无间狱，教万鬼啃食——”

齐无知不知捻了个什么诀，竟封住了他的喉咙：“嘴脏就别说话。”

他温柔地拉起一旁气息冷冽的闻欣，温声道：“别听他的，走吧。”

进入结界之后，又是一条长长的小道。齐闻二人沉默着并肩而行。

齐无知凑近闻欣：“这是你第一次玩骰子吗。”

闻欣也不看他，淡淡应了一声。

他忽地笑了：“你看。喝酒赌博，我都教会你了。”

闻欣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教我作弊——都不是什么好事。”

彼时齐无知悄悄地给她比了一个数字：十三。闻欣虽没玩过骰子，道理却是懂的。见齐无知手势，再略一思索，便会了意。

“你在怪我么？”

“没什么好怪的，”闻欣微微垂了眼，看向自己的手掌，“在丑陋的真相面前，人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话虽如此，可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闻欣默然。有时她也会不停地问自己，果真是这样想的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后悔吗。

齐无知由衷称赞道：“你真的很聪明。我不是指哪一件事。”

闻欣轻咳了一声，目不斜视：“……别看我，看路。”

二人继续前行了十来步，前方再次出现耀眼的绿色火光，火光正中隐约有个身影。

闻欣加快脚步刚想上前，被齐无知展臂拦住，后者道：“你知道规矩吧？一物换一物。”

“知道。怎么了？”

齐无知微微一笑，拈出怀中的残图晃了晃：“这不是寻常东西。你别冲动，我来换。”

略一沉吟，闻欣便让步了：“好吧。”

她跟着齐无知接近那团影子，离得愈近愈发觉古怪。

道路尽头的椅子上坐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黑色雾气。或许，正主并不在此处。这团雾气只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虽则如此，这障法与其主人心意相通，所思所感皆与正主一般无二，想要轻易应付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来者所为何事？”

齐无知开门见山：“所为一图。”

他抽出腰间墨玉笛，凝气于掌，笛子飞快地转了三圈。随着它的旋转，一缕青绿色灵力化成的烟雾袅袅升腾，逐渐在空中形成半张残图的样子。

残图上的一点一捺、一折一弯，都被齐无知还原得清清楚楚，与他毁掉的那张几乎一般无二。

闻欣只晓得此人藏拙极深，却没成想他竟能过目不忘——投胎的时候，老天爷究竟给了这人多少天赋？

黑雾忽然凝聚起来，又微微散开，分出一缕雾气飘到齐无知身边，在那张幻化而出的残图之上纠缠环绕，却因为对方法力排拒的缘故，始终触不到它。

黑雾开口了：“是为此图上标的东西，还是为图本身？”

在那图上，一个辨识不出的地方被红笔圈了出来，压根猜不出是什么。二人临行前，霍老仍旧昏迷不醒，只留下怀里这一张图，没有提示，又如何知道霍老意指为何？更可能的情况是，霍老本身也并不明白这残图的用处，只是出于阅历丰富者的警觉而拾得此物。思及此，闻欣不解挑眉：“二者有何区别？”

黑雾解释道：“此图上标的东西，不过是半妖的内丹而已。虽则难得，但不值得你们跑来打扰我休息。你们若是想要这个，出去自己找去。在这地界，只有你们买不到的，没有他们不卖的。”

齐无知负手于后，反问：“若我要的是图呢？”

黑雾沉默了一瞬。

“没有图。”

“制图的帛料只有地下黑市才会售卖，”闻欣沉声道，“你不可能没有。”

“啧，哪来的野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说没有就没有，骗你能有什么好处？这可是黑市最大的秘密之一，留下图纸这么明显的线索，难道是要等着那群天钧狗上门来找我麻烦不成？”

“那，我们在黑市之外见到的那张图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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