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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怨(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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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她不要乱说,丧期未过,不知多少双眼都盯着新帝。这个关头,我千万不能给梁晟惹麻烦。

碧夏似懂非懂,她还像从前那样以为我就是天,她只需要哄得我高兴就万事如意了。我不能像她这么天真,愈是长大,我就愈发明白父亲事事谨慎的苦衷,在皇权面前,我也只是个蝼蚁。

这些道理她不明白,但她很听我的话,立刻发誓绝不在外头多说一个字。

我战战兢兢地去见了太后,太后是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神色冰冷,眉眼锐利,梁晟一点也不像她——幸好不像。可是不像太后,那就该像先帝了,先帝的容貌我未敢直视,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我也不认为他是个温柔的人。帝后都是不好相与的人,却生出了如此温和亲切的太子,真是奇也怪哉。

分明是极为重要严肃的场合,我却不合时宜地胡思乱想,连太后唤了平身都没听见,还是梁晟悄悄拉了我一把。

太后并未怪罪,稍稍讲了会儿话便结束了这次会见。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我有些不真实。梁晟拉着我的手,一点也不避讳,我有些不好意思,想偷偷收回来,无意间抬头,对上太后的目光,不由得怔住。

座上的太后面目表情,无悲无喜,那不是一个长辈看我们的目光。

我再回想起来,发现太后很少跟梁晟说话,哪怕是在我们大婚那天,作为母亲她也没有多说几句,面上也没有多么高兴。原本以为是性情如此,可再想想她刚才的话里,没有一句是以长辈口吻而谈的叮嘱与劝告,不咸不淡,仿佛只是走个过场。我不明白帝王家是不是就是这样,再看梁晟,他泰然处之,礼数周全地行礼,扶着我退出来。

殿中幽冷,一到太阳底下浑身就暖了起来,我舒服地叹了口气,把心中一点寒意也呼了出去,转头见梁晟笑意盈盈地望着我。我被他的笑容惊艳了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躲过一劫的情绪外露得太明显,忙敛了色,尽力做出一副端庄模样。

“累不累?”他问。

并没有走多少路,可是心里的负担很大。刚进宫就这样心累,一辈子那么长,我还得渡过无数个这样的日夜。想想就很绝望,再看梁晟一脸云淡风轻,显然早已习惯了。我不想被看轻,微微摇头:“不累。”

宫装沉重繁琐,我顶着巨重的凤冠,连摇头都得小心翼翼。梁晟送我坐上凤辇,突然凑近道:“回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去骑马。”

谁也没有想到,新皇刚登基一月不到,皇城内外正是忙得焦头烂额之际,梁晟就偷偷带我出了城,在城郊一片空地上策马扬鞭。

我换上一身侍卫服,紧抱住他的腰,耳边风声呼呼,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陛下慢点啊,这样太危险了!”

他朗声笑道:“慢了有甚么意思,莫怕,我不会把你摔下去的。”

我骑过马,但从来没飙得这么快,等终于停下后,我腿软得站不住,忍了又忍,还是俯身吐了。天不亮就起来,只囫囵塞了几块糕点,到现在又累又饿,吐也吐不出什么来,呕了几口酸水后只觉天旋地转,几乎昏过去。

虚弱地趴在梁晟怀里,他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捋着我被冷汗湿透的发丝,他带着惊诧与歉疚道:“抱歉,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适应。”

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勉力抬手示意无碍。梁晟又把我扶到马上,缓缓骑行了一刻,等我气息平静下来,他才道:“夫人,你不是习过武,怎会如此娇弱?”

我还是很难受,揉着胸口道:“小时候顽皮父亲才叫我去耗点力气,早就不练了。”

“应该继续练的,”他语气带着遗憾,我无暇去考虑其它,昏昏欲睡,他抱着我说,“以后我有空就带你出来,教你骑马射箭,你要学会的。”

我并不能把这些与做皇后联系起来,教导我的姑姑不允许我的步伐超过肩距,不许我大声言语——可是那都是做太子妃的规矩,没有人教我该怎样做一个皇后,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而梁晟比我更忙,他要处理的是一国政务,更不该把时间花费在教我上。我说:“不必了,学会这些也并没有用。”

回去之后,我花了数天背完厚厚的一本宫规,又去太后身边侍立——后宫人少,我没有什么要处理的东西,干脆趁这功夫去前皇后身边,学习她的言行举止。我并不喜欢待在阴冷的深宫,我也想天天在荒原上骑马玩闹,可是既然在这个位置,我就得努力做到最好。

苦修半年后,上元节。梁晟继位首次筵宴,只邀请了十几个官员。我父亲自然在其中,我扫了一眼,发现陈生居然也在里面。

在座的几乎都是四十岁往上的,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中间非常突兀。我在上座打量他,数年不见,他较之当年整个人似乎都“沉”了下来。梁晟很赏识他,有意等他资历再老一些就升至三品,我想他一定能在四十岁之前封相。

果真是前途不可估量。

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酒,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像三四年前那样看见讨厌的人就要直截了当地怼回去,我长大了,终于不是镜容姐姐眼里的小娃娃。

我戴着沉重的凤冠,挂着端庄微笑坐在梁晟身边,刚入宫时我还惶恐到不敢面对皇后之位。如今我能够从容应付,可是梁晟,他似乎并不高兴。

酒过三巡,乐班开始演奏助兴的宴戏。上元看灯,宫中也处处布置了精美绝伦的灯盏。灯影与乐曲交织,我喝了酒看着看着就渐渐困乏,可是宴席结束后还需要帝王到皇城最高处,能让民众看见的地方拈香礼神,此举一为与民同乐,而为祈求来年政通人和,风调雨顺。

举行这个仪式,帝王身边要有人陪同,一般都是皇后。

我还是妃,但太后将凤印传给了我,所有人都已默认我就是未来的后。自然应当由我陪他上去,于是我强打精神,等着完成礼神后再回寝宫休息。

突然地,场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已几乎睡着的我一个激灵,睡意去了一半。抬眼望去,发现歌舞不知何时撤下了,现在在场中的,是一名戎装加身,窈窕高挑的少女。

那少女双手各持一柄长剑,挥动之下剑光闪烁。绛唇珠袖,器动四方,银光熠熠。她面容不算十分娇美,然眉目流转间自有一番英气。那不是女子常见的软舞,而是一种带着阳刚气的、潇洒淋漓的剑舞,随着酣畅激昂的乐曲,她动作越来越快,剑光如同闪电,在整屋精美绝伦的灯盏之中来回映照,惊艳至极。

连我也看得入了神,直到一曲毕,她挑起架上的剑鞘,抛起双剑,持鞘接剑,双剑准确插入鞘中。

观众百人,无不惊栗而叹。

梁晟大悦,下令封赏。

宣旨时我才知道,那少女是左将军的女儿左昕,年芳十四,自幼习剑。那一曲剑舞勇猛非凡,需要舞者掌握极艰深的技巧,没有功底无法完成得如此流畅美妙。

左昕退下后,众人许久未从其中回神,下一曲演奏过半,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她身上。

我也从热血沸腾的状态中出来,看到大家都心不在焉,已经全然不去欣赏其它宴戏了,有意结束宴席,早些礼神。然而刚看向梁晟,我心里就微微一沉,他握着酒杯,眼中带着莫名的激动,注意显然也不在场上。

片刻后,左昕换了裙装返回宴厅,时间仓促,她来不及精心打扮,乌发简单束起,散落的发丝带着野性的美。她太年轻了,年轻得还未褪去稚气,那股孩子气模糊了她的性别,柔媚不足英气有余。

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夸赞她,将其比作当世武安——承琰国武安公主是战国时期唯一以军礼下葬的女子,曾领三百将士于鹏泽关迎战小邾千军万马——将左昕与之相比,我心中不屑,仰头灌下冷酒。另一边,梁晟笑道:“卿一曲剑舞矫若游龙,势若雷霆万钧滚滚而来,不辱将门之名,赐座于朕身边。”

左昕不知这是何意,茫然看向自己父亲,左老将军忙替她谢恩,立即有人布置了桌椅,将她迎上座位。此等筵宴官员亲属几乎无权出席,左昕却直接坐在了他手边,立刻众人的目光就变了。

无论心底如何计较,面上大家都一派喜气洋洋地完美结束了宴席。梁晟喝了许多酒,脸颊泛红,我怕他吹了风受凉,吩咐碧夏取来披风与他穿上。服侍他穿好后正要穿上自己那件,他先行接过——不是为我披上,而是直接交给了左昕:“你身子弱。”他温声道,“今日也劳累了,早些休息去罢,明日还有许多事呢。”

他径自而去,左昕落后他半步,她穿着轻便的衣裙,轻轻松松地就跟上了他的步伐。我低头,看着自己厚重华丽的宫装。这衣裳只有正式场合才穿,十分复杂,长长的后摆需两人提起才能行走。

根本追不上他。

回去后我头一次打开出嫁前的衣箱,那里面有母亲亲手为我缝制的衣裳,还有我的嫁衣。

最底下,是我和梁晟初遇后,他遣人特意缝制,送给我的戎服。

那料子极好,过了几年也一点不走样。我摸着它,想像着自己穿上的模样。碧夏虽然呆头呆脑,却也了解我的心思:“娘娘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若是穿上这身,也一定不比左家女儿差。”

我低声道:“可我没有机会穿上了,我是慕容家的女儿,不是将军之女。就是穿上了,也不像。”

“娘娘为何要像将军的女儿?”碧夏说,“您就是您,不需要去羡慕,去模仿别人。”

我叹了口气,合上箱子:“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呢。”

梁晟没骗我,确实有很多事。左昕一月后就进宫,她母家地位与我不相上下,也直接就封了妃。

先皇处置了时家,又流放了赵将军,文武两方都不偏袒。到了梁晟,他先是娶了我,又娶了武将之女,也是为了维持朝堂上的平衡——我只有这样宽慰自己。但无法欺骗的,是他越来越少与我见面。

他也没有再提封后,之前我感激他,现在,我想起就觉得失落。凤印仍在我手里,我拿着它,却并不觉得攥住了如何重要的东西。我总想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可到最后,却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我又不喜欢。

我还是日日去见太后,看着她依旧美丽的容颜,我不由得想。她也不得先帝宠爱——先帝喜欢的是六王梁辰的母亲刘贵妃,为此差点废她改立后者。现在她还是皇太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若是没意外,最后应当同她一样,可这就是我所想要的未来吗?

我想得头疼,回去路上不小心撞了人,定睛一看,正是左昕。她也换了宫装,没有我华丽,也没有我笨重。

我说:“宫中不许疾行。”

她看了我一眼,撇嘴:“我一直这样,陛下准许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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