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现身（1/2）

“来了。”晏九在我背后幽幽道，温热的气息扑在我后颈，我哆嗦着缩了缩脖子，听见他语气中居然有一丝紧张。

他的手按在我肩上，整个人都贴得极近。我很不自在，刚要说话，却见面前乍然爆亮。

强光过后，黑暗的大堂中央立起一座炫目灿烂的银树，哔哩啪啦闪烁无数火花。仔细望去，那璀璨的枝叶竟是由人的手臂组成。整棵树的躯干，就是人的身体——十几个人穿着特制的紧身衣，手执燃烧道路，组成了一棵华美绚烂的巨木。

我微松了口气，知道这是一出闻名已久的杂耍“火树银花”。仿佛将漫天烟火收聚于方寸之间，极尽艳烈，最后一幕更要以艺人所扮枝木燃烧殆尽而收场，壮观至极。

为了效果在开演之前必须熄灯，在全然的黑暗中才能领略其美丽。

我松了口气，旁边众人也都渐渐回过神，惊叹之后，又安静观赏起来。

晏九的手却没有收回，反而在我肩上轻轻一捏：“出于好心，吾建议你，离开这里。否则，晚了就走不了了。”

我：“…………”

“火树银花耀眼刺目，盯得久了会不适应光线，周围又如此黑暗，再严密的防护也会出现一丝缝隙。要是在这黑暗中做些什么事，旁人定然不能立即发现。”

我忍住吸气，压低声音道：“有人要在宴席上杀人？是谁？”

晏九道：“你那表兄不在你身边。”

林北渚？

他自把我送到座上就不见了踪影，我还想着他是不是有更重要的对象要去陪伴，把我这妹妹都晾到了一边。不过我不是真的小姑娘，他不陪我也无所谓，就没有多想。

此时晏九轻飘飘一句，却让我心下一惊。对君父来说，比亲人还重要的，是他的职责所在，是他此时身份必须要去守护的人。

这下我是真的抽了口冷气：“天子也来了？有人要行刺陛下？”

“也许不是人。”晏九说。“所以你最好尽快离开，不然出事后整座楼都是要封住的，里头的人一个也走不掉……”

我猛然起身：“我去找表哥。”

他现在□□凡胎，又没有过去记忆，作为天子近侍，处境极其危险。无论谁要杀皇帝，他肯定是第一个要除去的对象。

我说走就走，趁着众人注意力都还集中在表演上离开席位。晏九“喂”一声，想抓住我却握了个空，他一身长袍行动不够自如，就让我从他身前溜了出来。

黑暗让我无法清晰视物，我随手摘了墙上一盏琉璃灯，一时找不到火石，就握在手里摸索前行。

黑灯瞎火的也做不了其他事，所有人都停了手头动作围着看向场中，让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人墙。

头晕脑胀地挤出来，我循着记忆上了二楼雅座，却见狭窄的走廊也站了不少人。

分明看不清什么，可我莫名觉得在我上来的一瞬间，他们都把脑袋转向了我，隐约的目光射得我浑身一寒。

“借过借过……”我不敢多看，低头推着人，不住小声道歉。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突然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与此同时，左手墨兰印变得灼热起来。

我抬起眼，望进一双纯黑的眸中。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火光映照下微微现出刚硬面目轮廓。可我没有看见其它，只注意到他的眼睛。

没有眼白，一片纯黑，折射出冰冷邪异的光——这不是一双人的眼睛！

惊呼险些出口，我以手掩嘴，后退数步，与他拉开距离。

纯黑的眼眯起，我看不到他的眼珠，却有一股强烈的被注视感，他仿佛透过这一层肉身看清了我灵魂的本质。

一片火光掠过，他朝我伸出手来，语气低沉：“神官……”

被认出来了？

我在短暂失神后当机立断，抄起琉璃灯狠狠砸在他脸上，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还未下得楼梯，就见走廊上的人聚集而来，将道路挡了个严严实实。我此时勉强适应了黑暗，悚然发现这些人的眼睛俱是诡异的全瞳。困在凡身之中，我辨认不出他们是被附身的凡人还是妖魔所化。前者便罢，如果是后者，身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多出这么多非人之物，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场中爆出一阵强烈至极的强光，是表演到了尾声，进入最后的高｜潮。

一楼喝彩声不断，二楼走廊里，我与他们对峙了片刻，猛然翻身，从围栏上翻了下去。

我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失重的瞬间，感觉到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耳边擦过。可他只来得及拽住我的一片衣角，撕裂声后，我整个人坠落下去。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他掌心翻出黑气，汹涌袭来，我在半空抬手去挡，手背墨印光芒绽放。

我从凡人的躯体中脱出，抽空低头望了一眼，发现身体没有如我所想重重落地。

晏九在最后一刻赶到，堪堪接住了已我失去魂魄的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直坐到地上。

我见肉身没事，便放心地对上了这群家伙。

那高大的男子面无表情，这一串变故没让他有丝毫动容，他平举起手，衣袖无风自动，更多黑雾从袖口翻涌而出。我不知他底细，不敢大意，想着先下手为强。因为武器不在身边，我提起丹田气，聚力于臂，上前一步轮起一拳直捣上他心口。

这一拳用了七分力，撞上躯体时连我自己的指骨都泛起一阵尖锐的疼。一般未着盔甲的人，要害处受这一击下必然内伤。

然而他仅仅后退了小半步，竟反手捏住了我的手腕，神色丝毫不变。

“神官。”他冷冷道，手腕一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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